琉璃柩

悠悠sama的文、音乐和其他
又拆又逆混乱邪恶特别挑剔

鳞 6-8【龙哥转生现代】

注意事项见第一篇,合集中可看。

本来这次想分两次更得,还是一次更了吧,一回顶两回加量不加价~

评论是最大动力,大家假期愉快,节后见~



这人怎么各种不按套路出牌呢。

于是宠物医院的大夫不知为何依然有些不爽。他悻悻地向罗玉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又告诉他去哪买饲料和新鲜的面包虫。

面包虫高蛋白,又香又脆,是鸟都爱吃,但不知道为何小黑面对这些蠕动的肉体呈现出一种苦大仇深的表情。

罗玉把崭崭新的鸟笼子挂在阳台上,胖猫反复起跳都够不到一根鸟毛。小黑颇为得意地叫了两嗓子,声音不错,雄浑有力,不,清脆婉转。

看来真的是学说话的好苗子,罗玉在鸟笼的小瓷瓶里加满了清水,笑眯眯看着这鸟。他指了指鸟“你,小黑。”又指了指自己,“我,罗玉。”

那鸟直愣愣看着他,圆眼睛外面深红色的一圈把瞳孔衬得更黑了。它好像张了张嘴,仿佛正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冲突,却没发出别的什么声音。

毕竟学说话得慢慢来。罗医生想。

 

“那教你唱首歌儿吧。”

 

秋日午后温润的日光从阳台上的落地窗外铺撒进来,金色的波纹在半掩的纱帘上跃动,又流淌到地板,漫涌到那人的头发、睫毛和琥珀色的眼睛里。

罗医生抱起手臂靠在一边,猫乖顺地窝在他的脚边。他低声哼唱,像雪山顶被日光吹散的金色碎屑,像被掌心焐热的琉璃珠子,一颗颗落在仲秋时节清冽的空气。

 

Which way tothe fountain of my youth I wonder

Which way tothe years I've let go by

Let a thirstyman drink in its memories while

the waterstill flows sweet and crystal clear

For yesteryear

 

笼子里的鸟似乎是呆了,呆若木鸟,如同一只做工精良的八哥标本。

这只聪明非凡的八哥没多久学会了叫名字,也学会了好多别的话。鸟语洋文都可以闭眼一通乱说,但始终没学会唱歌。

 

6、

小罗大夫十分敬业,天天早出晚归,时不时还会加个班。如果哪天太晚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喂猫喂鸟。

“你俩白天还好吧。”

“好好好。”鸟说。

“……”猫没说。猫看起来好像战战兢兢,不太敢直视阳台。

“哎?你尾巴怎么秃了一块?”罗医生揉捏了猫以示安抚,“自己挠的?以后可不要胡闹。”

猫委屈。只好猛吃罐头泄愤。

“怎么?白天小黑都在笼子里啊。”罗玉把鸟笼子打开,那只八哥就会喜出望外地扑腾出来,听话地落在他的手臂或肩膀上。

它歪过头,毛绒绒的小脑袋蹭在他的面颊,柔软的温暖的。罗玉伸手抚过它头顶凤冠似的羽毛,黑色羽毛在灯光下泛出青绿的金属光泽。

 

如果罗医生靠在那张麂皮绒的单人沙发里看书,它会乖乖落在旁边落地灯的黄铜灯罩,或者蹲在一边的小茶几上梳理自己。

如果罗医生在电脑旁工作,它会从书桌的一边跳到另一边,茶杯里的化州橘红散发出清香味道,蒸汽在屏幕的亮光中氤氲着。敲键盘的人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好烫。”

“好烫!好烫!”八哥在烟雾里探出脑袋,用嘴巴轻轻啄他的手指,痒痒的。

这时候那个人就会笑了。他的眼睛弯起来,里面盛着整个天空的星星。曾几何时,苍穹中的所有星子也是被这样的修长手指拣选过,照亮着天上人间。

千年万年。

小黑看着自己面前的人类,一只鸟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人类的手机响了,不是任何音乐,自带的默认铃声。他拿起来接通,一开始还是正经的营业语调——毕竟负责任的大夫少不得接听病患电话——但后面口气就渐渐软了下来。

电话那头似乎是个女孩子。

他在说些什么呢,赞美她或安慰她。他的声音也不像对着猫和鸟的时候,又温柔又轻。他伸出一只手挤压眉心,靠着电脑椅背向后仰过去,他的脸渐渐隐没在台灯光芒未能触及的黑暗里。

之后年轻的男人站起来,走出书房,黑色的鸟扑动翅膀,却没能跟上他。

这个电话打了好久,桌上的茶都凉了。

 

罗医生没带过女孩子回家,除了他的小助理邝露。邝露是来拿材料的,罗玉叫她坐下喝杯茶。他找出一套留学时买的骨瓷茶具,之前似乎从未用过。

女孩子是多么可爱的生物,曾经充满着王霸之气的长毛猫此刻也变得身娇体软,十分无耻又欢欣地露出肚皮任由她摸。

她说,“罗医生,喵喵看着比你照片里的还胖。”她赞美了瓷器精巧,端起了那杯红茶。

罗玉从书房拿出一叠档夹,“恩,最近还瘦了些呢。你要无聊,可以去找小黑玩。”

邝露放下茶杯,软麻的拖鞋踩在木地板上没有一点声音,她静静站在阳台上的鸟笼旁边。

“你好。”她说。

“你好。”鸟说,“再见。”

 

“你会说话呀?”她靠过来,身上带着与这个房间男主人完全不同的和煦香气。“罗医生,它会唱歌么?”

“不会,但你可以教它。”

“我也不会唱歌,那我教你别的吧。”

她悄悄瞥了一眼正在整理材料的罗医生,嘴角挑起来。

“小黑,来,跟我说,喜欢你。”

“喜!欢!你!”

按理讲少女们大声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中应该盛满亮晶晶的星星,可是那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邝露的眼睛是这般黑,像没有星月的夜,像不可见底的深潭。

然而一只鸟又能看出什么来呢,女孩子咯咯笑着,她的声音很好听,她也不是那天电话里的人。

“啊对,他在日本呆了好久,你应该学……”

“阿!姨!洗!铁!路!”

 

“你在教它些什么啊……”

“罗医生,学语言最先学的不就是你好再见我爱你和脏话嘛,它你好再见都会说,我又不能教脏话。”

罗玉仿佛是真的被逗笑了,他走过来,伸出手指摸了摸八哥的嘴壳。

“你看,可惜它没学会。”

 

一般而言,小黑学说话得罗医生亲自教,还得多教几遍,教会了以后字正腔圆,达到汉语普通话二甲和中级口译水准。可惜它其他发音都没问题,唯独说不好罗玉的这个姓,怎么听怎么别扭,反正听着不像罗。

最后干脆就简化成了单蹦儿一个“玉”。它一叫玉啊玉的,小罗大夫就知道这是要水要摸脑袋了,尽可能满足一切需求。

小罗大夫就是这么细致周到,明明不往家里带人,也还备着女士拖鞋,这恐怕是因为他有洁癖的关系。

 

邝露走之前偷偷凑近小黑,她说,你要照顾好你的玉,知道吗。

 

7、

转眼秋天一溜烟过去,冬天就这么大咧咧地撞到了窗玻璃上。八哥窝成一团团在罗医生的膝盖,那些微凉的指尖轻轻骚着它脖子后面的绒毛,或者他把一张薄毯子盖在腿上,这只鸟就会懒洋洋地躲在毯子下面打瞌睡。透过毛线纤维间的缝隙,或许能看到橙黄台灯下男人的下颚弧线,外面风刮得呼呼响,没有什么热力设备能比得上天然人体的供暖。光晕散开,就像茶水里的热气。

现在人和鸟已经默契十足,罗医生上班有时候忘记关笼子门,回来发现小黑依然乖乖呆着,

还会问他“吃了嘛。”

他似乎比以前笑得多了些。

 

当然罗医生其实在医院里笑得并不算太少,毕竟他是旗舰店的主力摇钱树。

树大就得招风。

邝露觉得自己能分辨他笑容的真伪,有时候看似随和的外表不过一种自我保护。他们这个行业要面对各式各样的人,世间百态妖魔鬼怪,进门天蓬元帅出门嫦娥姐姐,比电视剧还精彩。

她整理好一整天的单据,给罗医生的保温杯里装满热水。“她是不是又打电话给你了?”

罗玉摘掉眼镜,他伸手捏捏眉头,“没事,我能处理好。不早了你赶紧下班吧。”

 

这一天风特别大。小罗大夫早上出门仗着自己不怕冷,围巾都没戴着一条,衬衫外面就只穿了件薄羊毛的大衣。

他很晚才回来。

去给小黑开笼子的时候,罗玉身上还裹着锋利的寒气,就像铺面而来的一个冰冷浪头,差点把这只鸟拍晕。他耳朵都被冻得通红,脸颊上留着被风擦出来的红痕,这样的脸色倒是太少见了,反倒有种莫名的暧昧。

“怎么啦?”小黑问,“what is wrong?”

“你怎么不问吃了嘛,今天没吃。”他答。

 

罗医生把自己扔在沙发里,冻硬的肌肉好像烈日下的冰棒开始一点点融化,脚尖变得又痒又麻。小黑扑动翅膀,飞过来落在他曲起的手指上。

人看着鸟,鸟看着人。

罗玉甚至都没有开客厅的灯,玄关的夜灯缓缓晕过来一点光,一点闪动在他的眼角。

然而人无法分辨鸟是否有什么表情。

“玉。”鸟偏着头,朱红色的眼砂似乎能在黑暗中亮起来,罗玉翘起唇角,用另只手摸摸它的羽毛。

“小黑,做鸟是不是比做人好?”

“不好。”

“为什么?”

“要吃虫。”

罗玉大笑起来。

“我看你真是成精了。”

大风刮走了云和雾霭,墨蓝的苍穹干净得一尘不染。

黑色的鸟低了低头,眼睛里亮晶晶的。

“喜欢你。”它说。普通话二甲水准,字正腔圆。

哈,明明学会了嘛,小子挺能装的。风在罗医生颧骨上留下一抹绯红的烟霞,他看着自己伶俐的小宠物,笑得是那样真。

“我也喜欢你。”

漫天星斗仿佛冻在冰块里的银钉子,那些光穿透了玻璃,铺在地板上。

 

罗玉放下手臂,让八哥跳到旁边的靠垫。他脸上的红晕依然没有褪下,起身去换衣服时被什么呛到似的开始咳嗽起来,没一会头痛欲裂的,和着半冷不热的水灌了包冲剂躺下,到半夜就发起了烧。

冷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针刺一般扎在筋骨皮肉里,蜷住身体裹紧被子也无济于事。如同坠进冰湖,五脏六腑却都被烧着了似的扭成一团。身体上的知觉倒在其次,迷糊里就像被什么无可抵抗的东西攫住,一种似曾相识的莫大恐惧。

罗玉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去翻药片,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原本安静呆在窝里的猫嗷地一嗓子,又像闻到肉食兽气味的小鹿一样炸着毛钻回了垫子下面。

一个玄衣广袖的男人站在这冬日的月光里,他的头发又黑又长,瀑布一样束在脑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躺在地下的罗医生横抱起来,仿佛这个大小伙子比躲起来的猫还轻。怀里高烧的病人眼睛紧闭,睫毛投出一圈暗影,他的鬓角渗出汗珠,湿了几缕头发。

那人将他放回床上,探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手指周围似乎有热气翻涌,渐渐病人的呼吸变得平缓安静。

男人收回手,为他盖上被单。又是这样浓郁的月色,睡着的人皮肤在这月色中白得近乎透明,他脸上的潮红正一点点消退,颈侧因为发热变得潮湿。嘴唇仍是被加深了的颜色,仿佛咬碎一片蔷薇花瓣。

他的眉头,怎么也熨不平。男人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他缓缓附下身去,鼻尖几乎要碰触到罗医生的面颊,这熟悉的淡然味道,谁袖笼里悠远的龙涎香。

几缕长发滑落到沉睡者胸口上。

天光如同水银,让这光里的人看起来如此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了……睡衣下半隐的锁骨,脖颈上分明的经络,男人的手指几乎有些战抖,他仿佛想要抚上那精巧的下颚和咽喉。

忽而床上的病人抓住了他,罗玉睁开一点眼睛。

“你是谁……我见过你。”模模糊糊仿佛发烧时的胡话。

“我是……”

还没说完他便又昏睡过去,温暖的黑暗逐渐包裹他,开合嘴唇下的那个名字没有了声音。

 

8、

罗医生第二天醒来发现床头放着退烧药,头疼消失了体温正常了也不咳嗽了。昨夜烧得糊涂自己都不记得啥时候吃的药,只记得迷迷糊糊梦到一个看不清脸似乎还打扮古怪的人,以及猫不知道咋了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

其实小罗大夫不常生病,都说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病了就如山倒怎么着也得躺几天,而罗玉神奇的一夜之间痊愈,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那盒市面常用退烧药,感叹人类科技进步的神奇。

 

全勤业务标兵小罗大夫今天也是不会请假的一天,然而邝露看到他还是让他注意身体,小心感冒,并叮嘱其好好戴上围巾。

明明比自己年纪小,怎么反而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这一年的雪来得特别晚。天开始冷得厉害,才落了第一场雪。

好在罗医生终于下班早了一回,在雪没掉下来之前就已经到家。去了趟超市,炒了两个菜,小黑在一边蹦跶,猫在舔自己并尝试和喵星进行联络。

温暖的光线环绕室内,音响里在放着音乐,罗玉甚至点了几只蜡烛。

饭还有小半碗没吃完,忽然熟悉的手机自带铃声响起。

是那个女孩子。

 

罗医生放下碗筷,“我得出去一下。”

小黑拍动翅膀落在餐椅的扶手上,玉白的嘴衔住他的袖口,好像要把他往回拽。“你要干嘛啊?”小罗大夫站起身,一只鸟毕竟管不得活人。

“我一会就回来,你等着我。”罗医生最出名就是向来都信守承诺。

他穿上外套就准备开门,又回来戴上挂在衣架的围巾。

 

雪早下起来了,还下得越来越大,不一会四野就一片白。

桥下是一条颇为古老的河,这条河与这座城的年纪都相当。桥是新修的,河水不急,也没有完全冻上,里面有浮浮沉沉的冰碴子。

下雪路上人不多,人行道青色的水泥砖块正在被一点点覆盖,路上的车也不多,时不时有橙色灯柱从身边经过,在这白絮纷飞的世界里,好像一条条巨大的鱼。

等在桥上的姑娘搓搓手,下意识地让自己尽量暖和一些。

“怎么不打伞呢?”伴随着温和声线而来的,头顶多了一爿遮盖。

姑娘抬起头看他。她身材娇小,眉目可人。路灯好像把一片片的雪花放大了,仿佛夏天时萦绕着光芒的飞蛾。没有风,也没有别的行人,能听见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

他打着伞,他们沿着桥慢慢走,在未曾有人踏足的雪绒上留下脚印。女孩走着走着就哭了。

拐弯处便要下桥,女孩说。

“谢谢你,罗医生。”

又说“对不起”。

 

非常奇怪,这一刻时间似乎是停止了,那些雪花全凝固在半空里,一排路灯的光都被冻结了似的,大鱼不再游动,扑火飞蛾般的雪片就保留着消亡前的姿态……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女孩手里的匕首闪着银光,这光也被冻住了一样。

她究竟是刺中了谁。

不,时间并没有停下。有血涌出来,他熟悉的红色血液。流血了,是自己的还是那个人。

又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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