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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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 9-11【转世现代】

注意事项见第一篇,合集中可看。

感谢一切评论的小天使~


9、

罗医生身上披着一条毯子坐在走廊里。

急诊室还算挺暖和,他套着一件医院里熟人的运动服,身上基本已经干了。夜里的诊室依然不安静,一个人用叠纱布按着头上的口子龇牙咧嘴,另一个捂着肚子大呼小叫,还有,一个被捅伤的人刚推进来,流了一地血,吓得哥几个赶紧躲开。

罗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包扎,伸出手指动了动,还行,已经不太痛了。不过这双手毕竟是自己吃饭的家伙,回头被邝露知道了,指不定要一番念叨。

他的大衣和另一件骚包的红色加拿大鹅毛领外套放在旁边的空椅子,那件衣服的袖子上划破好大一块,羽绒都露出来了,一些粘了血,非常扎眼。

 

正当罗玉看着那坨白毛发呆之际,诊室的门开了。

衣服的主人走出来,胳膊上包着纱布。罗医生才注意到原来这人外套下面就穿了件全黑的短袖T恤,似乎胸前印了一个微小的篆体“鸟”字,这什么诡异的潮牌,富二代的品味果然难以理解。

“没事儿了,就缝了几针。”二代说,“我反应快,用胳膊就挡住了。”

“毕竟女孩力气小。”又补充。那人终于没戴着墨镜了,一双吊梢的凤眼,千金难整传说中的勾女神器。只不过这对眼珠比墨镜黑得多。他看了看罗医生刚干透的头发,不知怎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泫然欲泣的表情。

“……其实我一个人也能把她救上来的。”

 

罗玉心里千万只各种马飞奔而过,但他还是控制了一下面部肌肉,拿起椅子上的大鹅外套递给那人,似乎是思忖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两个字。

“谢谢。”他说。

他也说。

两人同时说了同样的话,莫名的尴尬。

那人接过外套。

“抱歉。”

又是同时。

那人低头咳嗽了一下,“呃,之前太乱了一直没顾上正式自我介绍,我叫旭凤。”

 

罗医生伸出手,这次那人并没有紧紧攥住,毕竟他手上还有伤,礼貌地握了下就松开了。

他对着自己已经见过几面的这个人说,“幸会。”

 

10、

罗玉谢过方才在医院里帮了忙的老同学,和旭凤两个人一番折腾等出了警局已经是午夜时分。

这曾经自称有病之人的身上竟然没装着任何身份证件,驾照也没带着,外宾一样。不过倒是凭着一身的器宇不凡让各色人等不自觉得毕恭毕敬起来,也是神奇。

此时这人正可怜巴巴地紧紧破了的外套,像只求罐头的大猫一般看着罗医生。

“你……饿不饿,我……饿了,要不要一块去吃点东西……”

罗玉本来惦记着家里的鸟兽,又想赶紧洗澡换衣服。可这位毕竟替自己挨了一刀,狠心拒绝也太不够意思。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这个点只能去海底捞了。”

 

旁边那位顿时美得好像要跳起来似的。

好在雪小了不少,零星几片霜花从黑洞洞的深空里落下来,四处都堆了厚厚一层素白,毯子一样。深夜里无人踏足,一切的纷乱嘈杂都被这纯白涂抹掉了,任何烦恼污秽,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之前,都会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罗玉抬头吸了口干冽的凉气,忽而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你怎么会在那儿的?”

“我正好路过,看见她在背后藏了刀子。反光,刺眼。”那人答。“真的,刚才笔录上我也这么说的。”

 

“这不是巧了么这不是。”路灯的橙光下,他竟笑得很真。

 

当时罗玉的确是吓了一跳,一半出于姑娘手里的凶器,一半出于突然出现的这一位……不然他也不会用金贵的吃饭家伙去空手夺白刃。

城市的霓虹有些熄灭了,白色的城市正在安睡。他想起白色雪地上斑驳的影子。

恐怕姑娘也不知道自己扎到了哪儿,谁又见过滴滴答答一地的血红雪白,她以为自己真杀了人,转身跑几步,翻身跃下了桥。更吓一跳的是那人二话不说也跟着下去了。

罗玉在桥上目瞪口呆看着河里黑漆漆一团,没一会看不到沉浮的人影,耳边只有落雪的声音。

脱掉外套鞋子,扔下手机,喊来路人报警。

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冬天下水了。他想。

 

“……河里面那么冷,你没事吧?”

“我在冰湖里捞过人的,也不怕再多一个。”

 

水里冷啊,太冷了,要了命的冷。冷像钉子要扎到骨髓里,然后再变成尖锐的疼痛。

似曾相识的莫大恐惧。

罗玉只是笑了笑,“你不也下水了么?”

 

这个叫旭凤的人把一筷肉片夹到罗医生碗里,罗玉左右看了看,真没想到午夜的火锅店里还有这么多人。热呼呼的蒸汽升腾,让人从里到外都暖了起来。

“我不怕冷的啊。”那人也笑了。

“不过你救人的事,我从新闻上看到过。”旭凤顿了顿,“那时候你是不是才刚从国外回来,佩服。”

“客气了。”

罗医生眯起眼睛,看清对面那人的T恤上原来不是个鸟字,是个小篆的“凤”。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名字挺土的?”旭凤哂笑,又顿一顿。“父母之命,没得办法。”

这人说饿,却没吃多少,倒是罗玉晚上饭没吃完,又耗了体力,这时是真饿了。

对面的富二代也一点不跋扈,时不时给罗医生夹菜,他前面的盘子快要堆成一座小山。奇怪这人似乎知道他爱吃什么不吃什么,那堆小山里全是他喜欢的东西。咱们小罗大夫毕竟见多识广宠辱不惊,山堆于前而面不改色。

锅底也是他张罗点的,全不带辣,大概罗玉天生长了一张清心寡欲不吃辣的脸,于是这也不算什么。

旭凤端来一碗银耳汤,戳到罗医生跟前。

“我看……你是不是喉咙不太好?”大概他对那天保温杯里泡的东西印象深刻,犹犹豫豫说得好像自己嗓子疼似的。

“啊?没事的,可能是慢性咽炎之类的。”罗玉十分给面子的喝了一口那糖水,“老毛病了,雾霾闹得吧。”

锅里的汤汁咕咕嘟嘟,周围隐隐他人的说话声。罗医生放下勺子,对面那人笼在一片朦胧的人造光里。自己似乎第一次认真打量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明明身高腿长,眉眼间却生出一股妖孽的劲道,作为整形大夫看来这张脸没有什么再好精雕细琢的了,就是那双撩死小姑娘的眼睛有时焦距飘忽,少了些神采飞扬,当然这也是罗医生的专业判断,一般人估计看不出什么不妥。

旭凤似乎知道罗玉在看他,他就也盯着罗玉。

空气一时有些凝固,罗医生一尴尬,“你,是不是……”指指自己的眼睛。

对面那人倒是干脆,恍然大悟似的。

“哦,我……畏光,从小高度近视,多亏科技进步可以订制隐形眼镜。”

俩人嘿嘿一番假笑,成吧,看来咱都不是特别正常。

罗玉从汤锅里捞出块胡萝卜,扔进旭凤碗里,“补充胡萝卜素,明目。”

不过这有病之人的病看来是好多了,和罗医生竟然也天南海北扯了一番,罗玉没想到这人看着养尊处优的其实见识广博也不肤浅,让他这个不太爱说话的人都没觉得闷,边聊边吃着眼见天都快亮了。

 

再热闹的宴席也终要结束,一屋子的客人都散了。踏出店门之前那人忽然停住,好像走出这家店撞见了第二天的晨光谁就会像吸血鬼一样瞬间灰飞烟灭似的。

“……罗医生,留个电话吧。”旭凤捧着手机,那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仿佛又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毕竟之后的事恐怕还得联系。

“好啊,我打给你吧。”罗玉说。

 

11、

“她为什么想要杀你?”

“我也不知道。”

“她为了自己的男朋友在我这里做了很多次面部整形,几乎是换了一张脸。她总觉得自己每次变美一点,他就会多爱自己一些。”

 

警方找到了那姑娘留下的遗书,她本来的确是打算自杀的,没成想只是需要在医院躺几天,但之后恐怕就要躺在监狱里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刺中了谁,也不知道是两个人中的哪一个救了自己。可惜那把伤人的凶器沉进了冬日的湖底,搜寻不得。

 

小罗大夫罕见地休了天假。

几乎整夜没睡还伤了吃饭的家伙,还畅游了冰河还进了医院和局子,多么美好的一天。

罗玉回到家,给猫添了饭,发现小黑正老老实实在笼子里眯着眼睡觉,给它加了吃食和水,再小心关上笼门。

轻声说,“抱歉,回来晚了。”

罗医生把一身衣服塞进洗衣机,洗了澡,拉上厚厚的遮光布窗帘,把自己像个死尸一样埋进床铺里。

屋里暗得如同夜晚,玻璃隔绝了白日的声响。

 

他坐在自己熟悉的,能让他安心的单人沙发里,墙上的挂钟正滴答作响。

“她为整形借了高利贷,可依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人。”

“她足够美,可男友还是抛弃了她。她对我千恩万谢又恨之入骨。”

“她觉得自己丑陋无比,她想要毁掉那张漂亮的虚假的脸。”

“我知道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也想了不少办法。”

“我安慰她,就像安慰我自己。”

我帮她,就像帮我自己。

 

“你在听吗?”

这些话究竟是说给自己的心理医生还是别的什么人。这熟悉的宽敞房间里仿佛已是日落时分,一线光斜进昏暗室内铺在地毯,赤红的光色越来越深,它爬上脚面,如同一道血痕。

那人正坐在房间的角落,打扮仿佛是医生的样子,却看不清脸。

不,那不是医生,分明是个年轻的男人,那双细长的漆黑的眼睛里总会露出一瞬悲恸的神情。

“我在听。”他说。“我在听,我一直在听。”

“你还在做那个梦吗?”

“你还会梦到那个孩子吗?”

“你还会害怕吗?”

 

梦,那个梦,你怎么会知道。

“你是谁,张医生在哪里?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啊……”

他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站不稳。地面像波浪开始起伏,器物纷纷落下来摔碎,书桌和装饰画被一片片割破,那只挂钟裂开,快速旋转的分针秒针在空中分解,飞扬的碎片里一切都扭曲变形。

地面瞬间翻转,他落进铺面而来的漆黑的水。

冬日的冰湖与飘着雪绒的河。

他明明是不怕冷的,明明是喜欢冷的。他几乎看不见,只能凭双手摸索。身体很重,体温在流逝,有什么东西要抓住他剖开他,仿佛唯一温暖的血液全从哪里淌了出去,溶入这不见底的深渊。冷到极致反而会感到五内俱焚。

就像死过一回。

 

我又能救得了谁呢,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他张口发不出声音,没人听到这呼喊。

气泡破开,墨色涌进眼底,沉重如符咒,避无可避。

 

唯有一线亮光,唯有一线,一线亮光。

 

小黑?

他睁开眼睛,不知为何脸上竟然是湿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机,自己才睡了两个小时,模糊的梦境只留下头痛。

那只黑色的鸟正落在枕边,歪着脑袋看他,它用嘴巴轻轻蹭蹭他的头发,它的眼睛黑漆漆的。“玉。”它说。

可惜从一只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他明明记得自己关好了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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