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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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 (10-11)

注意事项见合集中第一篇。


曾经的上神旭凤堕入魔道,得了魔界的王冕,继魔尊之位。


看来大患果然不负众望。

那么张扬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愿就此消失。这消息一出大抵要有好些人睡不着觉了,天帝本人倒是一脸平静,或者他一直以来都是这幅冷漠疏离的样子,列位仙班几十年没见天帝真心高兴过,之前看过夜神温和笑容的人应该不少都死了。润玉这个名字随着被抹掉的性命和过去一同消亡,而高高在上的天帝,只需要威慑,不再需要名字。

其中一个失眠的仙官替天界的诸多失眠人士向天帝禀奏,万一那前战神现魔君一气打上来……我们可就不止是失眠了……天帝演兵设防点好了将,衣袖一挥,“他不会的。”

 

旭凤他不会的。我懂得他。

 

这个名字,总令胸口里一阵疼痛。润玉忍不住咳了两声,合上书简,抬头一看辰星已经爬上窗棂,黯淡天光正在驱赶夜色,不知不觉竟又一夜未睡,做天帝比做夜神熬的夜还多。

这几多年来润玉从未错过旭凤的一点点消息,堂堂天帝隐了气息乔装到魔界,化成个小卒或佣人,躲在队伍的后面,藏在重重帷幕之内,悄悄地看那人一眼,看他如何一步步披荆斩棘的登上魔君之位。口中胸膛里全是不能吐露的苦涩,和点点鸦片般扭曲的甜。

他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卑微又丑陋不堪,却又像一个病人,见他是痛,不见更痛,病无药医饮鸩止渴。

去到魔界,每每要渡忘川河,河上的摆渡人不分仙神妖魔,那条船倒成了六界众生最平等的地方。

润玉渡河时以帽兜遮住脸,船家不知他的样貌,却也对他熟悉。一日船家终于开了口。

“这位公子啊,你来回这么多次,可曾寻到你要寻的人?如果寻不到,不如放下吧。

这忘川水啊,喝了可以忘却一切前尘旧事,心有执念不如让它烟消云散。”

润玉听闻,施礼颔首。“多谢船家指点,他留给我的,便都是宝物,绝不可忘。”

 

天帝始终没有铲掉璇玑宫里那颗早就枯死的树。他最后一次从魔界回来,发现这棵空了心的老桃树有条枝干上竟然发了一颗新芽,嫩绿的微小的芽苞从焦黑的树皮里冒出来,仿佛灰烬中的丁点希望。

润玉每天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这棵树灌溉灵力,给太多,树芽吃不消,得一点点慢慢来,成百上千年也无妨。

 

伸手按了按眉心,润玉起身离开书案,准备例行公事去看顾桃树。窗外晨曦微露,薄雾冥冥,他刚披了件大氅转身,外面忽然急报,就闯进个人来。

“陛下!”

来的是刚领了缘机一职的星官,上一任缘机仙子在新天帝即位那日自毁了元神魂飞魄散,现在这位看起来还是个半大小姑娘。选她是因为这孩子天赋异禀,在众多星官中出类拔萃,测算从未有误。就是冲动了些。

润玉伸手接过她呈上的卷宗。

“惊扰了陛下,陛下恕罪。”小星官说得又快又急,仿佛有什么妖兽在她后面追赶。

“这几日八卦命轮突转,怕是那,怕是那主君归位,混沌即将现世了!”

 


11、

“娘亲?”

旭凤只觉得自己头疼,仿佛他还是一只小小的雏鸟,吃多了竹米或者是因为躲在叔父姻缘府的红线堆里没被发现,睡得太多。

他不舒服了,就会叫娘亲。他的母神会笑着把他揽在怀里,叫他旭儿,她的手是那样暖,她的手心里金光流溢,一切的痛都会飞走了。

可现在的娘亲,为什么哭了。

她说。“旭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疼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激烈,就像一根根钢针被拔出脑子。旭凤恍然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一面镜子做的墙,对面的自己并不是个孩子,那身繁丽金线刺绣的皂色衣袍,分明一位魔君。

他低下头,看见摊开的两手上满是污血,腥臭无比,淌了一地。

“别怕,旭儿。”旭凤转身,荼姚挂满泪痕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最温柔的笑意。

她完全不在意那些腌臜腥气,不在乎污秽沾脏她的衣摆。她抬手抚上他的面颊,那只手依然温暖如斯,“别怕,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所有的错,都由我来背。”

泪水从她的双眼里滚出来,她却仍然笑着,就像当初揽住一个小小的孩子。

“旭儿,快回去吧。”

荼姚缓缓放下了手,仿佛放下的是她所有一切。

她转过身,慢慢走开,走进一片虚无。

“你要好好活着。”

 

“母亲!”

旭凤叫她,她却没有像从前的无数次那样回头,哪怕他从叫变成了哭喊。他伸出手去,手指穿过了半透明的幻影,眼前熟悉的身形逐渐分散破碎,再慢慢消失不见。

 

快回去吧,你要好好活着。

 

旭凤睁开了眼睛。

 

赤霄宝剑是父帝赐给旭凤的。这把剑用星子的内核淬炼九九八十一次得来,神魔均不可挡,它便是天界的荣耀。

这荣耀原本是给予战神的,旭凤却把它留给了自己的兄长。

眼前的天帝润玉和印象中的那个兄长是不同的。究竟哪里不同呢,是他头上的银冠,还是脸上的表情。还是他手里的这把剑,这把自己留下来保护他的剑。

自从他们天河岸边的一别,旭凤就再也未曾见过这把剑。

现在这把剑正指在旭凤的胸口上。

 

他不会知道,拿着剑的手在战抖着。

 

他们的脚下是炎炎烈火。这真火任何水都无法扑灭,八百里洞庭的滚滚波涛如同一汪滚油,再化为焦土。红光映照整片苍穹仿佛妖兽巨口吞日噬月,让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穿破云端又渐渐安静,万千水族化成风中的一捧飞灰。

玄衣的魔君一双凤眼被这光映照的血红,原本束在脑后的漆黑长发也被风吹开,就像水中飘散的绸缎,抛出星星火绒。

 

究竟混沌选中的是谁。

 

缘机命轮上的排布不会有错,清楚明白显示这一场天魔劫数正在今日今时此刻,幸而天帝料事如神先行调兵百万守住了忘川,不然被毁掉的就不止一个洞庭了。

混沌之王毁天灭地,无情无感,那一片业火烧尽千百万苍生,魔头本人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纷飞的火星和灰烬遮住了润玉的眼睛,让他几乎要看不清面前的人,他的心如同跳动在一丛荆棘里。在这灼灼火焰的蒸腾中,他一双手却冷的像冰,颤抖几乎抓不住剑柄。他身后有无数个声音,他的臣子们,他座下的众仙们,天帝背负的条条律法就像压在他头顶的石板,打在他身上的鞭子……每一个声音都在啸叫着。

“杀了他!”

如果不毁掉混沌,它就会毁掉六界。

 

他的弟弟,他的旭凤仿佛刚从一场梦魇中醒转。那双他熟悉的、明亮如星的眼睛正望着他,漆黑的瞳子里有悲恸、不解、愤怒和……仇恨。

混沌现世,毗娑牢狱中的废后荼姚以全身修为硬生生冲破结界,巨大的火凤自九天之上跃下,仿佛一颗燃烧的陨星,她用自己的元神内丹作为交换,叫醒了被混沌控制发狂的魔君,换回了旭凤的神志。

 

他的弟弟,他的旭凤,他的挚爱与仇敌。他想告诉他那座冷冰冰宫闱院落里的桃树发了新芽,他还能再等三千年,如果三千年不够,那就九千年一万年万万年,他可以用尽自己所有的时间,献祭自己的一切。

如果你还愿意,和我分享一颗桃子。

然而润玉不会也不能再说出这样的话。他知道。

 

恐怕体内的力量为祸,旭凤并未再用灵力。他伸手抓住了剑刃,血从他手心光华流溢的金属下涌出来,丝丝缕缕被风吹开。

“兄长亲领强兵压我国境,如今还要亲手杀我?”

他没有叫陛下,而是呼唤了天帝无人再能唤起的名讳。

“润玉。”

天帝闭上眼睛。因火绒灼在他的眼角眉心,让水雾模糊了瞳孔。这六界间竟有如此苦痛,比钉在心脏脑后的铜钉,比拔鳞割角更痛楚万倍……明明大仇得报,明明已身在尊位,为何还要体尝这一切。

他不能睁眼,他不敢看他。黑暗中他能感知到一缕搏动的气息,与丝丝银白的幽微光芒同频,那是旭凤的元灵,润玉送他的那枚逆鳞,就藏在他胸口里最重要的位置,他的内丹之前。

 

仙人的内丹所处,万不能被他人知晓,否则便是将性命交于他手。而天河畔一别之后,即便旭凤已成为魔尊,这枚逆鳞的位置,竟始终未曾变过。

旭凤,你可真是个傻子。

而我,或许更傻吧。

这一剑后,便是万劫不复。万望你就此恨我入骨,因为我们都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龙颌下有逆鳞,触之必怒,毁之将死。

赤霄剑神魔均不可挡,剑下那枚鳞片碎开如发光的银色玳瑁,纷纷扬扬,随着银粉飞溅的还有玛瑙珠一般的血。凤凰的血,落在天帝雪白的衣袍上,烫出斑斑黑色焦痕。

旭凤低头看着自己被剑锋洞穿的胸口,似乎仍旧有些不可置信似的,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直到润玉抽回剑,他踉跄了几步,竟仰天大笑,无人知道这魔君在笑什么。

笑声变成悠长凤鸣穿透了云霄,他的眼角,淌下一行殷红的泪来。

 

旭凤的身影仿佛被火烧掉的图画,一片片的和那些灰烬同般飘散,润玉只觉得喉咙里一阵腥甜,甚至来不及用手去掩,一口鲜血吐出,终于彻底污了这身白衫。

 

(评论啊 有没有评论啊 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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