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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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 (40-41)下回完结

注意事项见合集中本文第一篇


40、

其实人怕的都是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凡人怕鬼神,鬼神翻云覆雨却翻不过天。 

天帝批完了奏章,扔出最后一道令牌,庭上立着的仙神各自领命而去。

一时间殿前祥云笼罩瑞气缭绕,旁边的仙侍端着盅凝神解乏的琼浆过来,中途却被一双素手接去了。

“我来,你下去吧。”抬头一看眼前正立着位气质绝尘的美人,正是现天帝的亲妹妹,蛟族的长公主含珠。

恐怕她不喜欢天界,这几多年来一直住在东海。如今大约知道了兄长的烦恼才特意又上了天宫。

她也曾是前天帝的遗孀。

 

白玉盅放在书案上,含珠伸手理齐了一旁的卷宗。

可惜仙法展不平天帝的眉头。她叹口气,声音和而轻缓。“你觉得润玉,是个狠心的人吗?”

天帝放下手中的笔,沉吟了片刻。

是吧。

他从未在润玉的行事中见过一丝犹豫。

仿佛那人真是一个冰雪冷玉的雕塑,心凉又硬。他谋逆夺位手刃兄弟,步步险恶,一朝翻覆天地,确实够狠。

而对他自己,则更狠。

 

含珠低眉垂目,“他立下的誓从未有一条违逆。东海助他登基,他许我再嫁也如约交托了帝位。他报了自己的刻骨深仇,又为六界苍生殒身。”

天帝抬眼看向自己的妹妹,“你想说什么?”

“润玉,他本不该有任何的遗憾了。”

公主舒展广袖,望向云蒸霞蔚的窗外。

他没有牵挂遗憾,就不会再乱了天道。

 

“东海蛟族是润玉生母龙鱼族的亲族,他的生母簌离是我的表姑。表姑为废帝太微欺骗,被削神籍灭全族却无力报复,她难产生下了润玉之后痛苦不堪,气息奄奄,用最后的一点灵力,以那东海的秘术炼了一颗丹药。”

“陨丹。”

“对。”公主幽然太息,“痴情的男女如果欲心死而不得,就可以用眼泪炼制的,让人忘情绝爱的陨丹。”

“可惜簌离因为没了神籍,又耗光了灵力,应该成了一个游魂去渡那忘川了。”

 

含珠缓缓点头,“她把陨丹给了忘川上渡河的船家。”

公主眼中似乎也噙了一颗泪,藏在漆黑的眼睫里。“表姑从小爱我,可她一族负了谋逆重罪,我竟不能看她最后一眼……她走的那夜托梦给我,说她恨,恨自己软弱,恨天界暴虐,她恨自己被迫诞出的孩子,太微的孩子。

她说这孩子……润玉会流转人间尝尽八苦,生生世世永永远远,以偿此罪。”

 

三百年前的忘川上,船家把陨丹给了一个来过许多次都未曾脱离过苦海的渡河人。这渡河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明明饮了忘川水、脑海中什么记忆也无,却还在叫着心痛。

无情无爱便无忧无怖。

那人就是润玉。

 

天宫外仍是千万年未变的瑰丽美景,那七色流光轮转,云絮皎洁如珍珠,繁花盛开,熏风拂面。

可这室内却如同压着一片幽暗萤火,仿佛能闻到当日忘川上的血腥味,听见无数怨魂的哀嚎声。

“还有这种事……”

天帝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他伸手揉了揉额角,广袖半遮他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所以,只要润玉不愿,就没有人能让他破了誓言。

 

41、

一切照旧,男朋友离开的一个多月里,罗医生依然保持着勤勉敬业的作风,与平日没什么不同。

他飞去别个城市参加会议,把小黑拜托给助理邝露帮养几天。

邝露手里握着他送自己的新手机,看着笼子里的八哥发了一阵呆。手机是生日礼物,罗医生说自己出差恐怕赶不上祝贺,于是提前给她一个惊喜。

生日,一颗露珠不过是水汽凝成,无父也无母,这生命,算是润玉给的吧。

邝露在人间呆得太久,很早之前的记忆不少都慢慢失落,但她却总能想起布星台上孤零零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那清心寡欲的冷淡外表下,究竟负着怎样的重责,又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

 

四十九天已经过去了四十三天。邝露打开了鸟笼的门,那只黑鸟在空中盘旋一圈化为一根绯红色的羽毛,她知道,旭凤临走前在这支凤凰的翎羽里,注入了一丝神识。

涅槃时绝不能分心,尤其是最后九天,最为关键。

羽毛在邝露的手心里发出幽微金光,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旭凤曾对她说,他愿意赌。

你懂他了吗,你觉得你把他那颗冰冷的心捂热了吗。

不。润玉的心,从来就是温暖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邝露轻轻咬住了嘴唇,她把羽毛妥帖收好,启程前往罗医生所去到的城市。

 

明明没带着什么行李,却觉得似有重物压在肩头一般,让邝露在迈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摔倒。

她留在他的身边,也只能是陪着他,她眼看着他受尽苦楚,却永远无能为力。

邝露的心头忽然坠落般一震,低头发现脚上的鞋带竟然莫名地断了。

 

冬天还没有过去,阳光经常被冰冷的云层掩埋。抬头望去,一切都是灰蒙蒙的,那些高耸的大厦仿佛全搅在一片混沌的雾气中。

刚刚上午,罗医生还在酒店里开会。

邝露站在陌生城市的街头。北风从地下卷起,又在空中发出嗡鸣,那茫茫苍穹中似乎传来悲怆动人的箜篌曲子,简直叫人落下泪来,就像她之前听过的一样。

不,那人不可能在这里,大抵不过是幻觉……可风声如沉重的符咒,要生生剥开她凡人的外壳,她并不是什么活泼的小助理,而是清冷天宫玉阶前寡言的女仙。

一切的不安、隐忧和无力的愤懑,无人述说,无人分担,长久以来都是这样。

邝露觉得自己的两腿发软,即便她早换下那双断了鞋带的鞋子。空气里开始有了一丝烧焦的烟气味道,远处的大厦旁闪出片红光。

该来的总会来。

 

起火了。

 

会场上几声凄厉喊叫,凡人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渊传来。

那正是罗医生所在的地方。

明明还远,这样惊恐的呼喊她理应听不到的,可偏偏好些个纷繁杂乱的声音影像却砸进她的脑子……润玉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开着一朵死亡的玫瑰。他低头间的苦闷一笑,他把灵力缓缓灌入一棵枯萎的桃树,他几乎要握不住的剑柄,他指缝间被烈风吹散的鲜血,他割破自己的心脉,他苍白唇上滚落珊瑚珠似的赤红……

藏在胸口的羽毛忽然如同焚烧般滚烫,她抖着手把它摸出来,它变成了笼子里一只不断尖叫的黑鸟。

邝露紧紧抱住笼子,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旁侧传来一阵刹车和喇叭声。

“快,上车。”

她转头,“张大夫?”

开车的男人打开车门,“叫我雳燑就好。”

 

雳燑是炎妖一族的将军。当年其地界被上古凶兽九婴抢占,那怪物吞日噬月,一时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是战神旭凤独自和凶兽激战十八昼夜,身负重伤砍下了它的九颗脑袋,这才让一族人安居乐业,从此再无惊忧。即便旭凤早已堕天,炎妖一族却还不顾禁令,一直偷偷供奉着当年战神的牌位。

 

而旭凤要的回报,不过是请他假扮个心理医生罢了。

车是用了移形换影,刹那就到了润玉所在的大厦跟前。不知何时风竟转了向,火借着这风势,腾然而起,烧得极快。

雳燑紧握双拳,眯起了眼睛。

“这不是人间寻常的火,水扑不灭,所以凡人酒店的消防系统才没有起作用。”

邝露低下头,大概因为逐渐浓起来的烟气,呛得她眼眶发红。

“这火,只有龙行的真水才能……”

 

可惜这里已经没有龙了。

那火场中的,只有凡人。

 

“大概,他们还为此改了几个凡人的命格,

凡人的命,不过棋子罢了。”

皆是无可回逆的劫数。

邝露仿佛缺氧似的大口吸气,随后而来是无法遏制地咳嗽。她紧紧抓住胸口,如同胸膛都刺痛,心肺也要咳碎了。

不论如何,只要他,他还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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