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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症精怪故事Ⅲ The memories of J

怪奇GL第三篇,小黄兔正在作画中……

前文点这里: 一     

 

失忆症精怪故事

The memories of J

 by 悠悠sama


1223

 

德意志的国王弗里德里希把一纸卷宗递给旁侧的文书。他走出王座四围的刺绣幕帐,异邦使臣已在宫殿外恭候多时。

西西里王宫建造的颇富东方神韵,阿拉伯式的圆柱和挑高穹顶,那些洁白的大理石与描金镶嵌的彩绘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丝弦声于高窗投射的光柱中抛洒出琥珀色波纹,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堆叠着来自埃及的香料和那些从穿越沙漠骆驼上卸下的丝绸……黑色豹子在笼中打转,一头大象额前绑着五色绶带,它向前方的统治者匍匐行礼,这让旁侧的贵族们发出阵阵惊呼。

 

一个身着紫色长袍的女人穿过宫殿长廊,搅乱了那些金粉般浮游的灰尘。她赤着脚,步履宛如行在云端。

鼓点敲起,她手腕上的金银饰品碰撞作响,发出冰块跌进酒杯的声音。她脚踝的青色刺绘生长在贝壳拓染的袍角,弦乐包裹着柔韧腰肢,就像穿过宫殿外棕榈的风。发梢与面纱间的一对黑瞳仁,她能看见弗里德里希轮廓清明的脸,他正面带笑意,蓝绿混杂的眼睛深不可测。

那也是神圣罗马帝国最年轻的皇帝。

舞蹈停下,他点头击掌以示赞许,她抬手屈膝,向他行礼。

一旁的使臣在他耳边介绍这些宝藏奇珍,她摘下了面纱,露出漆黑微卷的长头发,还有象牙黄的皮肤。

她是哈里发送给皇帝的礼物。

一个巫女。

 

她去过吐蕃和印度,骑过鞑靼人的马,见过俄罗斯的风雪,她甚至到过极东的宋帝国,那些华美丝绸的原产地。使臣在众人的惊异目光中毕恭毕敬陈述。她不是巴格达人,也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紫衣女人直起身体,她挥动右手,笼子里的黑豹安静了下来,猫咪一样伏在地下。

侧立的老臣眉头紧锁,那明明就是一曲莎乐美之舞,这必定是异教徒的阴谋诡计……只有皇帝本人没有丝毫惊赫,他的脸上甚至有了一丝孩子般的好奇。

 

2005

 

我打算在网上写一个故事,事关一位中世纪的皇帝。那时刚刚开始兴起博客,我每写一点,就贴上去。

时间久了,也积累了几位读者,他们会关注故事的进展,发表对角色的看法。只有一人与众不同,她问我,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那是一位游客,她的名字是随机组合的数字,头像是系统默认的灰色影子。

我发现自己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我是个失忆症患者。

 

我醒来的时候正如尸体般躺在一个废弃房间的地板上,昏沉日光从蒙尘的破窗外面闯入。仿佛是经过了一场长久的昏迷,我感到头痛欲裂。

我能记起曾经习得的各种语言,部分乱七八糟的知识,我能回忆起吃饭走路的方法,却忘了自己是谁。

我无法想起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我从地板上爬起来,被灰尘呛得咳嗽。我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旧钱夹,里面除了点钞票之外还有几张卡片,其中一张上印着个大写的J,我想那大概是我的名字。

那时我茫然又踉跄地走了好远,才见到了另一个人,他们看我的样子好像带着点讶异,可能是因为我身上的衣服已经与潮流格格不入,只是还好不至衣不蔽体。

但我却明显没有太过惊惶失措,我尽量不与人们讲话而不是向他们寻求帮助。我不知道为何如此,这就像某种下意识的本能。

 

本能还告知我不要去追寻过去,那就像动物和小孩子都知道火焰不可触碰,或者如立志铲平所有山脉般毫无意义。我仿佛被什么追赶一样奔逃,我爬上各种交通工具,又在那上面睡着。

我还不太习惯飞机,我乘坐的船在海上颠簸了好几个昼夜,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裹着毛毯,和一些刚被父母叫醒的小孩子同看日出。一个金红色、蓬勃燃烧着的圆球从铁水般沸滚的海面跃出,我眯起眼睛,旁边聒噪的赞叹都消失了,仿佛整个甲板上就只有我一个人。那些光芒穿透了我,又像无数闪耀的丝绳,把我包裹成一只茧,一只新的,还没有蜕变的茧。

那时我才终于感觉到了温暖与某种欣喜,关于活着和存在于世的意义。我寻得的珍宝,我终可以停下的逃亡。我的眼眶变得湿润,我的第一反应是回到船舱里,阴暗的、潮湿的、满是腐败气味的船舱,那里面藏着要带我去新世界的秘密。

然而我分明只是孤身一人。

我在船上发疯似的寻找,却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游轮干净宽敞,现代设备早取代了那些油腻的机械,侍者端着干净的银盘,泳池旁刚打开的一瓶香槟正冒气泡。我的珍宝,包裹在一条透着鸦片味的长围巾里,永远遗失在晦暗舱底一袋发了芽的土豆旁。

海浪声绵延不绝,我失魂落魄。在走廊里我撞倒了一个孩子,他被我满脸的眼泪吓得发不出声来,我扶起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告诉他我只是晕船。

 

我寻得各种途径,获得新的身份,我辗转到了另个国家。

我尽量善待旁人,我隐藏自己,或者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

幸而人类发明了网络。无聊时我在博客上也写一点随笔,我坚信那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只有我自己能看懂。

我写在船舱里听到的海浪声,咸涩的水能穿透钢甲铁板,钻进我的胸膛然后撕裂一切……我写我在路途中的梦,在那些起伏的陆地或者水面上,我梦到湿热的空气与冰凉嘴唇……那些光怪陆离无可名状。

我没想到还有另个人,或许也懂。

我知道她就是那个曾经留言的游客,只不过这次她终于注册了账号,我甚至有点激动地点进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母,Z。

她没有填写任何资料,也没有更新过一篇文章,她的头像依旧是系统默认的灰色影子。

 

她只是偶尔出现,她说,我不喜欢那些运送鸦片的旧货船。

或者,想不想到西贡去?

 

我回避了她所有的问题,我无法回复她,却又期盼着她的留言。

 

1224

 

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欣然收下了异教王的贺礼。那位巫女并非来自哈里发的后宫,而是他的座上宾。

至少使臣是这么说的。

她喜好埋头在皇帝陛下的炼金术研究室里,也被容许给学士们讲些药杀水旁的传说和来自东方的玄术。大概是弗里德里希喜欢看那些虔诚的教徒学究在争论时一败涂地进而面红耳赤的样子。

这位皇帝的性情让人难以捉摸,恐怕因为他从小与贫民的孩子们一起长大,故而性情乖张古怪、不服管教,甚至对于教皇也是如此。他在放下繁杂卷宗之后终于舒展了紧皱的眉头,没有带任何一个随扈,像个等待奖赏的少年,来到那间堆满了典籍和旧书卷的研究室。

巫女正在烛光下翻阅着羊皮纸,或许那些无人能懂的玄奥古书正等着她来解读,她是如此的聚精会神,弗里德里希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她竟都没有发觉。

年轻的皇帝低头轻笑,这掩饰了他过于凌厉的面部线条,他看见烛火跳跃在她的发梢和眼睛里,延烧旋转,幻化漫天星辰。

他喜欢与她研究星象,辩论欧陆三名王的征伐,他甚至会毫不掩饰自己对教廷的厌烦,告诉她自己热爱西西里远胜于德意志。

 “王座终会被烧毁,星座亦会坍塌无存。我的陛下,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永恒。”那时乌发的女人这样对他说着。

“不,有样东西,唯一的一样,是会永恒的。”他回答。

 

弗里德里希并没有打扰沉浸在阅读中的巫女,他就那样笑着走开了。

 

2005

 

我写的东西还在继续,有人读着故事,留言感叹,我都逐条致谢。

然而只有Z说,你为什么不写她的名字?

有人回复,这只是一个故事。

Z应道,你又怎么知道?

回复的人笑,你不是认真的吧,史书里并没有这个女人。

谁说的,我知道她的名字,我认识她。

Z回答。

 

她一定是在开玩笑,旁人或许觉得她是个怪人,我的手指却凝固在了键盘上。

我是个怪物,却又不想承认。

电脑显示屏因为太久没有任何操作而黑了下去,那上面映出了我的脸。这张脸仍旧年轻。自我从那弃屋中醒来后应该已经过了很久,久到我忘记了计算时间。

我逐渐发现时间在我身上停滞了。我的头发剪短了依然会长,我的眼睛里沉淀着岁月印痕,我的皮肤却紧绷,薄嘴唇泛出红气,我的身体不会变老。

屏幕玻璃上映出的面孔即熟悉又陌生。我被梦境纠缠,被过去迷惑,我就像一只被困在潜水钟里的鸟雀。

我在狭窄的空间乱撞,被玻璃碰的头破血流,我的脑海里一片纷乱,我想抓住一些蛛丝马迹,那些鸦片味、船舱、炎热潮湿的空气还有火……它们却都像流沙从我的手指缝里跌散。我在电脑前呆坐,我一遍遍点进Z的头像,反复看着那些完全空白的资料。

直到日轮沉落,殷红色从窗口一点点褪去,月上中天,再被乌云遮掩。

我终于决定回复Z,撕毁我守下的戒律,对抗我逃避的本能,就像主动钻进着了火的薪柴。

我的心脏好似个病人般狂跳,发烧一样手心出汗。我为她留言,

你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午夜时我收到了Z的回复,只有一个大写的字母。

J

 

1225

 

那个东方女人正坐在软榻上,她伸手抚摸旁边黑豹的脖子,那头野兽眯起眼睛,发出大猫一般的呼噜声。

皇帝没有戴着冠冕,他亚麻色的头发垂在额前。炼金的炉火熊熊灼烧,她喃喃自语般地哼唱着从未听闻过的异国调子,那声音有些嘶哑,与坩埚中的青烟缠绕在一起。

弗里德里希或许说过,他对她歌声的喜好几乎与对她脑海里的那些玄妙学问趋同,而此时他手上拈着一纸信件,封口处烙有教皇的火漆封鉴。橙黄的光将他面孔映亮,在他脸上划出分明暗影,这男人把信丢进了火堆,坩埚下飞溅起一片星尘。

“格列高利九世要开除我的教籍。”他笑了起来,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万物始于火,也归于火中。”巫女从榻上站起,她走到男人身边,抬起了她黑色的眼睛,“到耶路撒冷去吧,兵不血刃开城,也是完全可能的。”

 

2005

 

现实中我有很多称呼,琴、Jean或者种种类似发音,我的博客名则取得虚幻而随意。

J是我的名字,是一个秘密。

子夜里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敲击的巨大声响,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再有过,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但我悬在头顶的本能又在嘶嘶铮鸣,警告我快逃。

不,显然已经太迟。

你是谁?

我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些字就已敲在了屏幕上。

 

然而我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Z消失了。

她甚至再也不曾登陆过。

我仿佛再度身处迷宫般的游轮,我记不起我丢失的宝贵东西,我仍是一只被困的鸟雀。

我离开了自己所在的城市,又去了另一座,我甚至想尽办法寻到她曾经登陆的地点,却一无所获。

 

我浑噩度日,博客停更,有读者问我之后的情节,有人剧透腓特烈二世的丰功伟绩,他的确第一次兵不血刃地完成了十字军东征,有人说他面目严肃,有人说他温柔多情,也有人问我他和巫女究竟有没有相爱……她最后怎么样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

真相可能一钱不值,我无法再把故事写下去。

 

1229

 

我的西西里王终将归来,而我必定再见不到他。

骑士们银色的长矛上没有沾着一滴血,教皇恼羞成怒,捣毁了炼金炉,封闭了研究室,斩下了那只黑豹的脑袋。

我的生命如此漫长,却仍被情感约束。人类要经历轮回转世,而我却在同一副躯体中灵魂永存,随时间流逝我会如蛇蜕皮般经历一场重生,在此之前我的感官会逐渐消失,从触觉到视觉;在此之后我会丧失部分记忆,毕竟,值得我记住的那些人也都死了。

在曾经的数百年里我记录下自己的所有过往,留下可寻得的线索,以便下次醒来时明白真相。然而日积月累,我发现这些真相毫无意义。那些人早化为枯骨,那些事早随风而去,它们除了给心上增加蚀痕之外别无用处。

遗忘其实是件好事情,我再不追究过去。在教皇的士兵闯进来之前,我把所有的书卷记录都扔进了火里,那些生宣丝绢、纸莎草羊皮卷……我所有的记忆,全被鲜红火焰吞噬。他们只是看见了一堆灰烬,风从走廊冲进来,把大片的灰卷起,残喘的火星散尽,仿佛将死飞蛾挣扎在人眼前。

 

“女巫罪!”

宣判在城中的广场进行,我仍穿着一身阿拉伯式的紫色长袍,一个宣扬邪术的异教徒,一个蛊惑了皇帝的魔鬼。

我被绑在高处一根圆木上,我的脚下堆满薪柴。刽子手在那上面浇透了橄榄油,刑台下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渴望观看如何处死撒旦的情人。

 

我望向圣城的方向,我不敢轻言自己的计策救下了多少本该死在冰冷剑戟下的生命,只是我依旧会感到火点起来的灼热,以及疼痛。

火遇到油,发出爆裂的脆响,热流和风猎猎而起,如同兽类嚎叫。人群发出满意的呼喊,我并不在乎他们会怎么看待和记载,炙灼空气扭曲了景物,疼痛几乎让我意识模糊。眼泪被蒸发后,我在浪涛般涌起的殷红色边缘竟看到了一小片蓝的苍穹,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唯一永恒之物是不是给予了我,耶路撒冷也有青空白日,他无法回来救我,而我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

痛感逐渐消失,冰冷的意识重新回到我脑中。伤痛永远不会让我死亡,只会加速我的下一次遗忘。

 

2005

 

我不再想回复任何一个读者,我说不知道结局也是真话。

我对自己一无所知,我被困在梦境里,日复一日。

 

“时间对我来说毫无意义,除非我用它来丈量别的事情。

比如遇见另一个被死亡抛弃的人。“

这是我博客的最后一次更新。

 

2014

 

“弗里德里希从耶路撒冷赶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地焦土。”

 

我没想到Z还能再度出现。

当年的读者早就不复存在,她这句莫名其妙的回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她说那是故事的结局。她还回答了我近十年前的问题,表示自己并不是谁,就叫Z,如假包换。

十年也不过几千天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我装作个普通人类与她来往,我的内心充满着对未来不可知的恐惧,却又一刻也无法把她从我的脑海中驱逐。

我们约在电影院和咖啡店见面,后来又在深夜的剧场或酒馆。我喜欢带着甜味的酒,她则滴酒不沾,有时饮酒后我会觉得她似曾相识如同故人,有时我会无法抑制的跟她讲起一些贮藏我脑袋里的奇谈怪论——那些从不曾与他人提起的东西。不知道我是否露出什么马脚,但总而言之,跟她一起我能放下所有的假扮。我只是J。

有一次午夜场的电影无聊透顶,她靠在我的肩头睡着了,有一次我在路灯下吻了她。

她的嘴唇柔软而冰冷,带着些甜美辛辣的味道,四下无人,我能听见手表里的秒针旋转。

我第一次感到漫长时间变得短暂。

 

她有时会不明缘由突然消失,她唇畔的微微锈腥,她不喜欢日光。在我寻找她的数年时间里,她的身份记录是个谜。

我太珍惜那些转瞬即逝,我呵护着脆弱的表面,本能逃离真相。我的自欺欺人。

 

Now

 

Z给我讲了一个1795的故事,却没有再讲1847。

Z给我的那张纸远不止来自上个世纪,而是将近800年前。

一页巫女当时没烧干净的东西。

一段残留在我梦里的,消失的记忆。

传说,书页,我的博客。

Z找了我太多年,只靠这样的蛛丝马迹。

她说可以通过灵魂认出一个人,或许我也是一样。

 

女巫褪下被火焚烧至焦黑的皮肤,重新由少女长大成人。

她对我的了解可能已经比我这个失忆病患更多,她知道我无法回答她当年为何离开的真相,却只字不提自己消失了10年的原因。

Z不需要饮水及食物,不过她仍喜欢陪我光临各式餐厅,我有时也会去医院为她寻找血源。这个世代变化太大,不必再伤人性命是件好事,但有些东西却不会变。

Z不愿搬来与我同住,我只能在她容许的时间里前去找她。

但我仍然发现了她背后有一小块伤痕尚未愈合,我知道那是圣器造成,人类永远会排斥一切所谓异类。

我躲在午夜的浓雾里,追上那个猎人,把他按在陋巷的墙上。他显然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水银子弹穿透了我的左肩。“很疼啊。”我听见一只野猫从翻倒的垃圾桶上跳下来,腐臭和那人身上的大麻味钻进我的鼻孔。

我杀了他,我的手指让他的颈骨错开位置。

我撕烂上衣,可以看到黑色水银沿着伤口周围的血管翻滚蔓延,一瞬间的恍惚,我仿佛身在某个炎热夏季的傍晚,被我拧断了脖子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眼前,潮湿空气加剧了疼痛,血腥和莫名隐约的鸦片味哽在我的喉头。我的胸口满是弹孔,水银在爬满我的身体后又飞快消退,一个个弹片从那些血洞中挤出来,伤口愈合,皮肤平滑如初。

 

我出了一头的冷汗,睁眼看到室内被遮光布和丝绒窗帘挡的严实,她正躺在我的怀里,呼吸轻柔。

我头脑昏沉,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睡在我身边的,唯一能够永恒的东西。

我轻轻起床,赤脚踏过地板,把落地窗开了一条细缝。

窗外下雪了。

银白落满了阳台上的栅栏,盖住了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冷风裹着几片雪花吹进来,沁入心肺。

Z仿佛跳格子那样躲过地面上的几缕微弱光线,点燃了窗边的熏香蜡烛——她知道我喜欢那些东西。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从背后抱住我,问我怎么起来了。

我转身,看见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几百年的岁月只让那对瞳仁更加光彩夺目,她的皮肤总是很凉,头发上却是我喜欢的温暖香气。

其实我已经很久不再做那些画面丰富又支离破碎的梦,因为她的脸庞有时候会取代了我梦中经常见到的那个年轻女人。

 

我早已明白自己寻找的珍宝是什么。我揽住她,向她笑着,哄她继续去睡。

她嘟着嘴走向床铺,我把左手伸进蜡烛的光焰中,指尖掐灭了一颗微弱的火苗,却没有任何疼痛感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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