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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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mborghini 爱予疾风 / Lo scriverò nel vento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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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划线by@桃之腰腰一尺七

这文除了这章还有最后一章就完结了。会有较大幅度的修改,章节编号也有调整,目前这里先将错就错,特此说明。

修个电梯吧:

第一章 超车  第二章 燃油  第三章 公平竞赛  第四章 弯道顶点  第五章 延迟刹车 第六章 乱流  第七章  重新开赛  第八章 制动平衡  第九章  超圈慢车 第十章 空油箱


第十一章  Braking Puncture


51、

瑟兰迪尔无视公众媒体上纷繁的八卦,但来自警局内部的第一手调查资料却不能置之不理。

他仍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承认、所有真实证据的推演结果,都显示洛基恐怕要为那对双胞胎的死亡负责任。虽然那包提纯“槲寄生”的来源将是官方无法知晓的秘密,但洛基总要直面自己手上的污秽。

眼下新政未稳,他仍是公国的首脑,该镇守如磐石。而密林王却拿起了电话:“我要见洛基劳菲森。今晚。

 

洛基的旧公寓空置了大半年,早对外宣称已经易主多时。等到他的老相识们都放弃了在这里寻找他,他又真正的回来了。

瑟兰迪尔独自站在前廊,智能系统很快响应,前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橘色的光亮起来,有个高挑的身影倚在那里,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出来,他那独特的洋洋得意又慵懒的嘴角如何扬起:

你来看我吗?

不可以吗?

你随时可以进来。

瑟兰迪尔觉得此处可以感动,他的数据在洛基公寓的智能系统里,他算是他的自己人。

  

“每次都是我去找你,你也该来找找我了。”

洛基没有管瑟兰迪尔,却竖起耳朵听见他从柜子里抽出软鞋换起来。

那人依旧记得这里。

某一次的大雨,某一天清晨从后门溜走的笑话。洛基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把冷光源换成了暖色,也或许这只是不久前才做过的事情,他也并不清楚为什么没有卖掉这间公寓,他明明可以拥有很多更好的。

落地窗外没有从天而降的水幕,只有依然繁盛的夜城。

他微笑,本不应该的。今天的败绩让他濒临绝望,可是洛基打从骨子里就不服输,命运几次挑惹出他的逆反心性,他从未设想过自己能被诸神眷顾,如果有,也只给他赐予了恶作剧般的跌宕罢了。

他只信自己。

于是他斟满了一只郁金香杯,递给瑟兰迪尔,酒能令人神魂颠倒,他需要一个助力来抓住救命稻草。

对方却只浅酌,皱着眉跟他说:多卫宁不适合长途运输,会酸掉。

洛基微笑着攀上他的肩膀:你就是不肯开口称赞别人,对吗?

称赞你的不问自取?还是称赞你的胆大妄为?瑟兰迪尔盯着洛基的眉眼,他绿色的眸子因为瘦削的轮廓反而更加幽深,长了浓绿青苔的森林深处,埋着危险和未知的信号。

我付了同等的价钱,这酒当是我买来的。洛基居然不怕瑟兰迪尔询问槲寄生的事,自己倒大大方方地先提起来:毕竟我给了你寻找解药的钥匙,你跟北美那些制药厂的合作不是挺愉快?我也算技术入股,却一分钱也没跟你要。

我陪你睡了。

洛基被瑟兰迪尔这句话呛了一下,或许他还没有见过比自己更无耻的人,拿身体当武器的不止他一个,只不过看谁更豁得出去。他放下酒杯,收起了笑容,离瑟兰迪尔坐的远了些。

那请问默克伍德大公莅临敝处有何贵干?

瑟兰迪尔沉默了很久,洛基也没有瞧他,而是盯着地毯上的一小块污渍,犹豫着要不要马上就去清理掉,还是再去雇个妥帖的佣人……开在窗外的霓虹灯光如同灿烂花火,室内的光线暗了下去。那个倨傲又冰冷的声音终于又响起来:

对于敌人理应心狠手辣,瑟兰迪尔慢慢地说:可你还没有那份可以超越道德底线的泯灭,你会为自己的行为痛苦,会扰乱自己的阵脚,会做更多的蠢事情。愚蠢会导致失败,我不希望你失败。

这是你常年酿造政权阴谋的真实经验吗?洛基舔舔嘴唇,将双肘撑在膝上,肩膀孤单的支起来。似曾相识的模样。

瑟兰迪尔没有回答,他长叹一口气,从身后抱住洛基,金色的长发和他墨黑的发梢一起躺在洛基的白衬衣上,轻薄却又温暖,如同盖上了一层阳光。

我会帮你的。洛基,只要你放弃复仇。

洛基的身体冷硬的像墓地里的大理石,像沉在海底里的孤独雕塑,他任由瑟兰迪尔拥抱他,心却狠下去。

不能。他把手向后搭过去,覆盖在瑟兰迪尔的指尖。“瑟兰,我不能。”

 

洛基曾经想象过他该如何见瑟兰迪尔最后一面,大概应该是个暴雨天,他该被雨淋得湿透,宛如丧家之犬般站在雕花门前,或者站在那大理石铺就的宽阔大厅里。

他应该一言不发,让脸上蜿蜒的水痕代替他说所有话。那才是真实的,那才是他应该用来示人的样子。

然而惊涛骇浪的故事却总发生在极度平凡的日子里。

洛基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低声问,但是你今晚就这样抱住我好吗?

……好。

  

一整夜他们就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在沙发上睡着了。或者是因为他们都实在太累,这样反而睡成了少有的安稳。

次日清晨的阳光从滤光玻璃窗外散漫进来,瑟兰迪尔松开了已经发酸的僵硬手臂,洛基刚刚醒了,他回过头,他们对视而笑。

  

然后他们彼此在心里说了永别。  

  

赌城的初会犹在昨天,那台珍爱的Veneno早已修补好了子弹擦过的痕迹,仍旧好好停在车库里。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正要进行很多场一掷千金或赌上性命的游戏。

从这里开始,就在这里结束吧。

当洛基送走瑟兰迪尔,觉得或许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吃个早饭再去面对悬崖绝境。

拉开冰箱发现还有半个苹果派,已经腐坏的像具令人不快的陈尸,可是洛基一直没有扔掉。仿佛这样做,那个焙烤的人还在,还会对他略带宠溺的责备:洛基,你这么做也太过分。

能原谅他的人不在了,这世上只剩下恨他入骨的仇敌们,和被他亲手推开的爱人。

 "我的国家无法和利益为敌。也不能与公义作对。"那个人说。默克伍德大公怎可和谁一样在悬崖上走钢丝。他的国历史漫长,而此刻也会镌刻入其中一页,他不会站在自己国家的对立面。

瑟兰迪尔的声音没有了任何感情,仿佛是洛基第一次在马路上看到他的时候,冷酷、傲慢又无情。

洛基想起这些话的时候,不禁笑了起来,然后他把芙丽嘉生前最后做给他的食物倒掉。

 

可惜不能再和他赛次车。

股市再次开盘了。

  

直到午休之前,劳非森的资产在庞大的资金注入后青烟一样的蒸发。而洛基发现自己的账户无端端多了一大笔钱。来源显示不明,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出是谁打过来的,但洛基知道那是瑟兰迪尔的私产,他很不小心的调查过这位大公的身价,数目不大不小恰恰是其中的一半。

洛基明白瑟兰迪尔第一次不顾国家的利益,以私人身份将这笔钱给了洛基,这等于是背叛默克伍德公国的贸易合作伙伴,已经是他的底线。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犯这个错误,他给了自己和洛基这段不正当的关系最残忍的结局。

如果洛基此刻放弃收购,那么瑟兰迪尔赠予的这笔钱还能掩盖和弥补劳非森的资金断裂缺损。

可洛基怎么能够甘心,还差一点点,就可以把奥丁森拿下、然后挤的粉碎。这场计划进行了太久,他已经付出了所有,他的亲人、他的爱人、他的良心、他的所有善、他走向光明的一丁点可能性都掷入了万丈深渊,只是为了复仇,他无路可退。

 

他决定用这笔钱继续收购。

  

 52、

索尔看着劳非森企业的逐步溃烂,他的手在绷带里隐隐作痛。洛基就要死去了,跟巴尔德、霍尔德一样,将在悔恨、绝望中逐步滑入死亡的深渊,索尔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恨和痛哪样更多些。他跟政客的会面谈判都没有这样煎熬,毕竟那时候复仇的火焰支撑着他,而且,正义在他这一边,他问心无愧。

还有一步了,洛基,这是你自己挑选的赴死之路。索尔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似乎那也是洛基劳非森和他的冰霜巨人家族灭亡的倒计时。

而他的手机响起来,是他以为应该在北欧度假的父亲。

"保住洛基。"老奥丁森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但坚定。

"父亲,您不知道洛基——劳非森他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人了,他是个恶魔,他手上有多少血腥,不能再让他……"

"我知道。"他父亲哀伤地说:"你死去的两个兄弟......都是我的错,不能让你也背负和我一样的罪过。"

索尔一瞬间明白了,奥丁森的老董事长什么都知道,丧子之痛已经将这位老人折磨的心力交瘁,而他选择了放弃。

二十几年前那起枪击事故的报告在索尔的脑袋里飞快闪过,混乱中子弹穿透了劳非森先生的脾脏,大出血导致了死亡。法庭判为正当防卫,可是老奥丁森自己也知道扳机是如何在争执中被扣下去,那是他的印记,他的该隐与亚伯,他毕生都背负的罪责。

 

老奥丁森放下电话,他知道索尔会放弃对F.G企业的狙击,留给洛基一线生机。毕竟索尔是沐浴阳光的天之骄子,他有可以原谅他人的本钱和气魄。奥丁森后继有人,已经是上天对他的最大恩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进了劳非森企业的前厅。

位于约顿海姆商区的大厦高耸入云,洛基也曾把这里经营的有声有色。

地板是寒冷的色调,天花板仿如极地厚冰雕琢,冷酷又锐利的格调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劳非森的情形,那个曾世代住在北极圈附近的人,也曾经与他毫无保留的交过心。

 

宽大的总裁办公室气派非凡,洛基逆光站在玻璃窗前,奥丁看不清他的表情。而洛基自己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他本以为自己是最了解索尔的人,这了解足以毁了他自大又愚蠢的哥哥,然而千算万算唯独没料到索尔竟能收起高傲自满,自他的圈套里挣脱,将那帮半截入土的老头拉拢到手。

几乎只差毫厘,洛基就要从这位于四十多层大厦顶端的豪华办公室里跳下去,可是最后一刻,奥丁森居然稳住了股价,留给劳非森喘息的机会,让他把银行坏账都做平。

这一番死里逃生,让他有一种对于自己二十多年兄弟性情误判造成的打击,一种对索尔更深的恨意,同时还有疑惑,直到他看到了老奥丁森的身影。

他觉得太过于可笑,怜悯是他最不需要得到的一种情感,可是却靠着这份温情捡回了性命和尊严,这让他的复仇变得可笑而荒唐,却又令每个深陷其中的灵魂饱受折磨,他不知道自己的复仇是否成功了,他只是难过。

他彻彻底底地输了这场战役。

而这个衰老的男人,他的杀父仇人,他一生的梦魇,他曾经最想要获得对方认可却又将他打入地狱的人。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拉着他一同跳下去,一死了事。

奥丁森关了门,从怀里拿出那把枪,那把磨损的有点厉害,也并不太好用的HKP9手枪。

"就让一切都结束吧,洛基。"奥丁森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我并不想杀你父亲,可是你父亲却的确是因为我而死的。"

他打开保险栓:"对不起。"

  

枪声响了。

 

洛基的秘书慌慌张张撞开门,手机传来911急切的询问声,而她看见一位可能经常在新闻里出现的老人被她的老板劳非森先生压在地板上,一把旧手枪刚开过火,丢在一旁,空气里还弥漫着硫磺的味道,劳非森先生的额角被子弹擦破了一点皮,鲜血顺着他痩削的面颊流下来,竟像是泣血的泪痕。

 

洛基不明白为什么要不顾自己死活地扑开老头那该死的枪,他本来应该是乐于见到奥丁下地狱的。这办公室里有实时监控,他自杀了也不会跟自己有什么瓜葛。

"该死!"他揪着老奥丁森的胸口,把自己的脸埋进去:"该死的,天杀的,你应该去死!我也是!"

奥丁森先生抬起手,摸着洛基的头发,搂着他的肩膀,让他在自己怀里大声地哭起来:"对不起,洛基,对不起。"

 

索伦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芬里斯趁他分神的时候溜走了。他没有精力去管。怎么可能,奥丁森和劳非森明明应该是不死不休的仇敌。金钱上的损失固然让索伦难过,可是这样上演的大团圆结局才是真的像吞了只苍蝇一样的让他忍不住作呕。

还有瑟兰迪尔那个小混账,自己是怎么教他的,王者永远不能背叛王位,难道自己的那套不曾让瑟兰迪尔在成王的道路上劈荆斩棘一路踏着敌人的尸骨而来吗?现在他为了一个跟他上床的男人,居然把自己的私产拿出来救市,简直恶心的要命。

  而奥丁森家族简直太愚蠢,养大了仇敌的儿子,任由他冷血无情地报复。他夺走了这个家族的两个年轻生命,他们不但不恨他,反而摆出一副神爱世人的脸孔去原谅他的所有罪行,荒谬。

这样卑微懦弱的生物不配为人活在世上,索伦把手里的钢笔扔向桌子,咬紧了牙。

 

 53、点这里 


 54、

冬天过去了。

赌城的仙宫酒店重新开门迎客,金铜色外表让午后阳光变得更加刺眼,光芒穿过棕榈叶片的缝隙,洒在门童的制服帽子上。驰名海外的“水晶森林”大堂进行了翻修,据说是换了设计师,业内外评价褒贬不一。

仙宫的经理范德尔刚刚升了职,他要赶下午的飞机去总部继任,一路上和老职员招呼告别,心中翻涌着些无法言喻的情绪,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太多年。

走出大堂的那几步路仿佛电影镜头慢放,华服的度假旅客,说着异邦语言的外国客人,每张脸都像是做了定格……很多回忆如胶片旋转,一幕幕闪在眼前,门扉开启,熟悉的热风铺面而来,一台豪车在廊下悠然停住,一台灰色的兰博基尼。

身量高挑的男人从车里走出来,一边摘下墨镜,一边随意把钥匙抛给了门迎。仿佛记忆翻到了重要的某一页,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谁的名字。

那只是个陌生顾客。

 

约顿商业中心大厦下面的草坪重新绿了起来,自动喷灌系统的水柱在阳光下形成了几个微小彩虹。

还没有到晚餐时间,零星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匆忙忙穿过高层建筑之间的水泥步道。

百叶窗在洛基的指尖下合上,浓郁的光线被挡在大厦外面。洛基转过身,整理好领带,穿过巨大的办公室。

 

收拾好了旧山河,一切都没有变。

 

洛基坐在会议桌前,汇报工作的部门经理他并不熟悉,洛基用人是出奇的苛刻,他的每一个下属都知道这一点。F.G的老板把交握的手指放在台面上,看到在座的人全在认真听讲,仿佛课堂上的小学生。

你们又知道什么呢?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

一切都变了。

有人进了监狱,有人付出生命。

原谅两个字都太沉重。

 

就像冲出去的跑车,再不能重新回到起点。

洛基最后一次回到位于赌城的公寓,把墙上的那几幅画摘下来交给拍卖公司,几把设计师作品的椅子打包运走。

剩下的家具和东西全部盖上了白布,那张壁炉上的全家福照片,洛基没有再看,伸手把自己同那些逝去和仍在人世的脸扣在了下面。

书架上的书,洛基想了想,也都叫包起来,唯独留下了某一本。

那本书曾从边几上被谁拿起,如今孤零零留在这间不会再有人光顾的房子里。白布盖住了一切。

那些白色的,好像雪。瑟兰迪尔缓过神的时候,发现竟正身处那间旧客房,艾尔旺的冰雪早已消融,如今窗外正是一片和煦阳光。

那个随冰雪而来的精怪,也只能如水汽一样消逝。瑟兰迪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他有点恍惚似的摘下眼镜,想起一直忘了叫人去修被弄坏的门锁,也或许,这里的锁就应该一直坏着才好……他转身,一个孩子正在门口张望。

“Ada,您怎么在这里,我找了好久呢。”

莱戈拉斯,他已经是个小学生了,他的个头高了些,也知道了更多的事情。

他不会再问自己洛基叔叔去了哪里。可能他也知道,那个叫洛基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海拉走进约顿商业中心午夜的办公楼,大堂明亮的光线投射在大理石地板上,就像一汪冰冷又广阔的水域。她拿出特制的门禁卡,冲守夜保安微笑,寂静之下只有高跟鞋底的敲击声,暗影交错里,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穿梭在钢结构怪兽躯体中的幽灵。

电梯发出叮当响声,磨砂玻璃门在眼前打开,她看到洛基正斜靠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几页文件。他抬起眼睛,冲海拉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洛基仍旧西装笔挺,头发纹丝不乱,领带结都没有松一松,就像他仍在办公时间,就像没有意识到整栋大楼里几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办公室里的灯并未开全,光线甚至有些昏暗。

“你瘦了。”海拉说。

洛基愣了一下,没有回应她。

海拉低头笑了,从挎包里拿出烟盒,红唇衔住一根,又递了一根给洛基。

她对面的男人接过烟放在桌上,“我已经很久不抽了。”

“不过烟雾警报器仍旧关着。”洛基离开了办公桌面,拿过海拉手里的火机,为她把那只烟点燃。

刹那火光里海拉看到他的眼睛,瞳孔上的零星亮色仿佛飘在漆黑水潭的落叶,一吹就不见了。

洛基藏在那几缕稀薄的青雾里,他的身体仍然能撑的起那些豪华衣装,然而栋梁腐朽的精美房舍早不能供人栖息。“死亡女神”可以看清任何人,隐藏在盔甲下面的东西已经毁坏崩塌,就像一只失去了目标的大雁,只能留在寒冷的冬季里。他不仅仅只是消瘦,他是变了。

洛基像躲避瘟疫那样切断了和赛诺思的一切联系,他把所有资料给了海拉,让她用婉转的形式透漏给索尔,只要别叫奥丁森发现那些暗地里的帮助来源自哪里。

索尔一直没有放过槲寄生的事情,他一定会追查到底。

海拉接过洛基递过的U盘,那里面的每个数字都浸满着鲜血与悔恨,大概可以用来赎罪的东西。

或者像他们这样的人,无论什么也无法与他们手里的污秽相抵。

海拉心底涌起一阵感触,虽然她为此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她拿起边柜旁的一只浅口杯,把香烟按熄在里面。她早就知道,复仇并不能带来解脱,只能让一直支撑自己存在的东西折断。

不能回到过去,无法走向未来。

得到了一切,也失去了所有。

 

她靠近洛基,在他的腮边印下一吻,向他告别。

我的邪神,你是这样孤单。

洛基目送明艳的美人离开,他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离,才意识到这里静的可怕。他转身,周遭建筑只有大厦顶端的广告灯箱还发出单调虹光,他脚下就是寸土寸金的帝国,然而尸骨堆成的王座比冰更冷,那上面没有丁点可以称之为幸福的东西。

他本来也没有奢望过的东西。放浪形骸或者坐拥万金,都如此了然无趣,洛基沿着桌角滑坐在地上,他忽然感到纠缠自己的头疼又回来了。

 

 55、

浅淡的日光揉进窗户,陶瑞尔听见窗外的云雀叫着又飞走,风吹过石墙和那些高大林木,发出一阵动听声响。她低下头,看到四处弥漫的柔光漂白了目所能及的事物,好像某种奇妙的电影滤镜,这是艾而旺最美的一段时光。

她收走了自己办公桌上的最后几页纸,今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都灵王室的动荡刚刚稳固,王储索林橡木盾才一即位,身为内甥的奇力就赶紧把与自己的婚事提上了议程。最后默克伍德大公终于点头同意,但身为公国一员的陶瑞尔得时常回来才是。

联姻自然是件好事,尤其对于两个位于地球角落的君主制小国——陶瑞尔知道密林王在这桩婚事里为默克伍德争取了多少利益。心照不宣,互惠互利本就是一件需要被承担的事。爱情就是爱情,婚姻也是婚姻。重要的是,她跟奇力可以在一起。

奇力就像是半个入赘的女婿。陶瑞尔不自觉得摇了摇头,但随后又笑了。她的爱人才不会在乎这些,而瑟兰迪尔——大王他之前恐怕绝不会和这个一直被公国人所歧视的都灵王室沾上半点干系。那个无比傲慢的、如同冰山般难以靠近、做事仿佛机械一样精准讲究原则的瑟兰迪尔,也是在微妙的变化着。

在自己跟随他的这些年里,究竟是什么时候,这位孤单的王者终于沾染上了一点人间烟火的气息,这大概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发现的秘密吧。

算了,管他什么时候,自从认识了奇力,上司就理应放在第二席了。而这位上司还是那样忙,甚至连面都未曾露,他忙着处理奥丁森事件造成的种种烂摊子,没有丁点时间来与他的贴身秘书告别……至少莱戈拉斯还抱着她半天不愿松手,仿佛个小大人一样忍着眼泪没有哭鼻子,告诉她十年后自己会和奇力决斗,把她从这个都灵矮人的手上抢回来。

 

红头发姑娘拿起桌上的档夹,抓紧房间的钥匙,准备出门前她又转身,最后去检查了一下之前存放密林王批阅过文件的保险柜。然而本该空空如也的柜子里正躺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包装精美,下面压着一张卡片。

只写着“给陶瑞尔,谢谢”。没有署名。

她当然认得那是谁的笔迹,有力又一丝不苟的字体,那些每每让她头疼的红色批注。

陶瑞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钢笔,手工打造,世间仅存,年代久远的象牙笔盖上雕刻着一支弓箭。这支笔曾经只属于默克伍德贵族,恐怕除了当初制造它的工匠以外,再没有一个平民碰过。

年轻姑娘咬住了嘴唇,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震动,引得鼻头发酸。在她的印象里,密林王在批注那些文件的时候,一直都把它拿在手里,而鎏金笔杆内侧用古语雕刻着三个单词:勇敢、无畏和自由。

 

瑟兰迪尔不太适应他的新钢笔,或者他本就是个过于恋旧的人。他也没有时间去找一个合适的新秘书,与都灵联姻的事情不能拖延,不然依照那位新王的个性,恐怕又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他讨厌那个血脉的王族,可是好恶不应该影响公国的利益。既然他能够放下爱念,那他也能忍得住嫌恶。情感都笼在面具之下。

槲寄生的解药注册还需时日,临床试验也需要三到五年的光景。不过南美的药厂正在全力开工,那种造价并不算太高昂的药品已经在黑市上流通了起来,至少可以先发挥它的作用。

密林王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扭动了一下略微酸痛的脖颈,抬头望向窗外。天气已经完全转暖,即便夜幕早已笼罩四野,这个季节也看不到极光了。然而分明有一条炽烈的红线带着光晕,如幽灵般漂浮在漆黑的穹顶,短短一瞬间,瑟兰迪尔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睛再看,那道火焰般的极光,已然消失不见。

火焰,一直都像噩梦般跟随着他。

门扉传来礼貌叩击,书房外站着埃尔隆德。

 

默克伍德的王储,大概是整个公国最忠诚也最诚实的人。

埃尔隆德待人接物一直极其温和,以至于有时候瑟兰迪尔都忘记了他也曾是个浴血沙场的军人。如今这个中年人仍旧腰背挺直,三件套西装没有一个折痕。默克伍德大公几乎都要忘记他虽然与自己年纪相仿、单从辈分论上还是矮了一辈。他老成持重又善良周到,每每让人误认为保守,实则比瑟兰迪尔更能接受些新鲜变化。

他站在密林王的书房里,脸上正带着罕见的严肃神情。

“你确定要去孤山参加那场婚礼?”

“是,我必须要去。索林橡木盾并不是个守信的人,这是与都灵签订合同的唯一机会。”

瑟兰迪尔的回答让埃尔隆德沉默了一下,他看到那位老臣抬起了一点手臂,他指间的家族纹章戒指被室内的橙色灯反射出熠熠光芒。“你在位一天,我就仍是王储,我希望我一直都是,直到它有一天属于莱戈拉斯。”

埃尔隆德抬眼注视着他的王,“你应该很清楚……这也可能是那个人最后的机会。”

那个不得被提及的,禁忌的名字。

小心火焰。

“我知道。”瑟兰迪尔伸手拍拍埃尔隆德的肩膀,轻声回答。

 

索伦,他的老师与仇敌,他无法摆脱强光与阴影。他终有一天要面对的劫数,瑟兰迪尔该庆幸洛基没有因那人而被拖进万劫不复的黑暗里。

洛基,这不能碰触的另个名字。

默克伍德大公再没有戴过那枚碧玺胸针。

 

洛基从网站新闻上看到了瑟兰迪尔,他穿着一件密林的传统服饰,那种被他形容成荒唐戏服的华丽手绣品。

他没有戴那枚胸针。

默克伍德和都灵即将联姻的消息在大国林立的现代社会不算什么重要新闻,大众对这些地缘小国的历史斗争并没有多大兴趣,有评论说老狐狸般的默克伍德大公济此机会从新王那里得到了都灵几座大矿山的开采权。但交易细节除当事人外无人知晓。

瑟兰迪尔跟索林都不喜欢彼此,但是他们却爱着自己的国土。谈判艰难却简短,或许真正的王者明白取舍,在到达彼此底限的前一刻适时让步。

这场谈判在婚礼前后估计就能落下帷幕。

 

瑟兰迪尔一定不会料到,他有一天会同自己口中的那些“矮人”举杯握手。洛基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把头埋在臂弯里,默克伍德需要强盛国力,而周围仍旧是危机四伏。

索尔对赛诺思的追缴并不顺利,洛基本以为自己手里的几个隐秘的证据起码可以先把他送进监狱。

海拉是从未失败过的。

洛基的内心深处涌起一阵不可遏制的恐惧,手边的移动电话就响了。

加密短信上是一个地址,一间位于贫民区的旧公寓。

自此之后他失去了与海拉的联系,那是她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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