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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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基】克劳夫利的人鱼


新坑,长篇预定,情节曲折有大纲,欢迎留言和花式催更。

克劳夫利的人鱼

by 悠悠sama

1、

难得的好天气。苍穹蓝的如同被烧过,太阳仿佛一颗圆溜溜的火球,泼洒光焰,映亮泡沫翻涌的海面。

淡黄色的泡沫堆积在港口的石基下面,人们直接在这里分割刚刚捕获的鱼,牡蛎壳被扔进水里,死去的软体动物在日光下发臭。尖叫的海鸥四处翻飞,落在水尺上假寐,或争抢地面上散落的鱼类内脏。汽笛声都不能把它们惊跑。

一只邮船刚刚靠岸。

这偏僻小镇不常有人来,邮船一周只得两趟。船工呼喝着下锚,往常这时孩子们会飞奔过来跑近这铁皮玩意,但今天显然有更好玩儿的东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没有谁还呆在码头上对着逐渐被铁锈吞噬的“Clovelly”白漆字母发笑。

蒸汽的烟雾里一个年轻男人迈下舷梯,他摘掉手套,摸出胸前马甲袋里的怀表,金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抬头眯起眼睛,时间还没有到正午,阳光就已经足够强烈了。

 

小港口此刻一片嘈杂,晨归的渔船挤在一起,妇人掏出鲭鱼的鱼子,把金枪鱼切成块,血水和腐败贝类留在她们的围裙和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腥臭味被逐渐变热的天气烤得更加浓烈。男人皱起眉头,他扯扯紧紧箍住脖颈的领巾,拿出只手帕擦了一把额上的薄汗,接着捂住鼻子。

他拎着医用皮包,身后紧跟的仆役是个看起来大概十三四岁的男孩,男孩用两只手提着一只箱子,这大概是他们的全部行李。

 

那些黑色的臭水渗进古老路面的残缺缝隙,又形成斑驳水洼。陌生男人步子迈得优雅,仿佛身在某个庄园或白金汉宫,却还得提防满地的海鸥粪便和黏黏糊糊的鱼类残渣不要粘到鞋底上。

好在码头不远就是停靠渔船的狭湾。

挤在一起的除了船还有渔民们,他们吵嚷着,就像那些聚集在绞刑架下看热闹的人。

男人走过去,他手里的丝帕在挺拔细瘦的鼻子旁边轻轻挥动,仿佛真能够赶跑一点令他不适的味道。那条白色的纺织品看起来价值不菲,明眼人能认出是巴黎货,帕子边缘绣着一个O。

 

“让一下。”

 

男人清清嗓子,理直气壮地分开人群。或许习惯和海浪打交道的粗人本能觉得这又高又苍白的陌生人是位绅士,于是除了几个厌恶的眼神之外没有谁阻拦他。

一个妇人正在捶胸顿足哭诉,“如果以后他都不能再出海了,孩子们怎么办!”她的丈夫受了重伤,差点被杀死,不过他的鱼叉也伤到了那个怪物。

怪物。

被手帕遮挡的嘴角弯起不易被察觉的弧度,男人看见了那艘德文郡常见的小帆船。没有风,渔船几乎纹丝不动。他在船舷旁蹲下,伸头望向打开的船舱,本该满载的舱里只留有一些水,几条死鱼在上面翻着肚皮。日光照射下,腐臭浑浊的水面上甚至已经结了一层黄色的膜。

有人往那里面吐口水,旁边围观的小孩儿扔进去一颗石子,立刻被他母亲拉走。陌生人仍捂着他的鼻子,水面终于动了。

躺在船舱底的是一条巨大的鱼。

 

鱼。他跳上了那条船,跟着他的男孩叫着先生,被挤到了人群外面。他看见污浊不堪的水面上浮起几缕金色的头发,然后是半个额头,再然后是一只眼睛。被金色睫毛覆盖的眼睛,只睁开了几秒钟,蓝色的,比苍穹与海都更蓝的眼睛。

太快了,他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它忽然扬起的尾巴让岸上的人们发出惊呼,海水溅到了他脸上,他看见那条令人畏惧的鱼尾上布满伤痕,新鲜的伤口已经被泡得发白,剥落的鳞片正在形成疮疖。

那不是鱼,而是有一半身体似人。

它的皮肤在阳光下如贝类里层一样发出光晕,人们这才反应过来。

 “杀了它!”他们说。

 

喊叫声开始此起彼伏,渔民们要把那怪物吊起来开肠破肚,在这让人焦躁的日光下曝干,以便给自己的兄弟朋友报仇。

陌生人却拎起脚边的鱼叉击打船舷,他目中无人地高喊,“不,你们不能这么做。”

男人从外套里摸出张盖着戳的文书,“我叫洛基·奥丁森,代表大英政府,前来收缉此稀有动物。”他咳嗽了两声,“女王亲自任命,这是一条人鱼。我要把它做成标本,然后带回伦敦去。”

人群再次吵嚷起来,男人的叫骂和女人的哭声。方才的挣扎大概耗尽了怪物的最后一点力气,珍珠再次陷入了腌臜蚌肉里……他们正好可以砍掉它伤人的鳞爪,敲碎它咬人的利齿,把刀送进它的心脏。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陌生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洛基一手捏着文书,一手扔抓紧鱼叉。二者搭配看起来十分怪异,好在他们没有僵持太久。

 

治安官分开人群,给他引路的正是那个跟着洛基的男孩。

肥胖乡绅艰难地在港口的石基边弯下一点腰,接过男人递过去的文书,“我收到过您的信奥丁森先生……皇家霍洛威学院?”,“我好像从没听说过……”

“刚成立的,女王主持了开校典礼。”

“您说您是这所大学的教师?”

“是教授,先生,方向是奇异动物研究。”

 

 “它已经伤了好几个人,再说渔民有权处置自己捕捞上来的东西。”治安官打量着自己对面的陌生男人。

男人吐字周正,神情傲慢。作为学者看起来过于年轻,他漆黑的头发上没有帽子,身着一件法兰绒的外套,做工考究只是式样明显过时了。不过小镇上的官员可能注意不到这点,或者对此并不在乎。

他们只在乎手里的钞票。

洛基握着鱼叉与那乡绅离开人群,躲开炽烈的阳光。背阴处胖子的额角仍渗出油汗,洛基觉得那应该和地上的水一样恶臭难闻,可惜手帕早被塞进口袋。鱼叉靠在一边墙垛,他拿出本支票簿。治安官的神情让他笑了一下,于是洛基收回支票,礼节周全地伸手与胖子交握,对方的掌心多了叠折好的英镑纸钞。

 

几个看起来仿佛警员的莽汉阻挡了哭喊的妇女,让愤愤不平的人们散去。而洛基重新回到那条小渔船上,“芬里尔,把我的提包拿来。”

黑褐色的羊皮医生包,打开便翻出层层叠叠的细铁架,密匝排列的玻璃瓶上贴着拉丁文标识,形状诡怪的刀片和工具则躺在另一侧。洛基脱下外衣,戴上手套取出了其中一只瓶子。

叫芬里尔的男孩在岸上接住洛基抛来的外套,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船底的那个稀罕东西。不过他有的是机会。

乙醚让怪物陷入昏睡,被雇佣的车夫用一块油布裹起这条大鱼。

货运马车拉着它迅速离开。

“我们得快点走,以免夜长梦多。”洛基抓着外套跳上货斗,现在他扯松了领口,手指伸进被发油膏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仿佛之前那副模样不过是个伪装。

男孩从怀里摸出皱巴巴的帽子,重新戴在头上。“您不觉得那个女人太可怜了吗,她丈夫似乎真的不能再工作了。”

“那你得问它怎么办。”洛基踢了踢脚底的油布,“我可没有多余的钱给她了。”他顿了一下,“我们还有多少钱?”

芬里尔看着鼓起的油布收起自己的脚,仿佛生怕突然醒转的东西会生吃了自己。“所有的钱都在您那儿了先生。”

“什么?不是当了一个领针的吗?”

“领针的钱早就花光了。”

 

“操,”黑发男人毫不绅士地骂了一句脏话,他似乎是想用力再踢油布一下,但他忍了。

 “我们就全靠它了。”

 

2、

马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海风逐渐由腥臭变为带着植物气息的温和滋味。道路两旁石头房子的阳台上种着一些蔷薇和酢浆草,花瓣被风吹起来,飞向同样开始柔润的太阳。

货斗里因为承载着鱼类而变得潮湿,男孩低下头去看自己被沾湿的靴子。“有血!它还在流血呢!”

“再快点。”男人抓紧自己的皮箱。车夫扬起鞭子,抽在马匹身上。

 

黄昏时分他们在临近的镇子落脚,暮色吞没了铜风鸡,旅店一楼的酒馆才正要热闹起来。油布包裹被扔进浴缸里,芬里尔用几桶海水把浴缸灌满,他擦擦额上的汗,“它怎么一动不动,该不会是死了吧。”

瓷面上划痕累累,斑驳的马赛克间溢出灰泥。陈旧的浴缸装不下这条大鱼,只是它不能没有水。

 “不会,”洛基说。他用一条带子扎起自己半长的头发,挽起衬衫袖口,慢慢打开了油布。

浴缸里的人鱼仍在昏睡,它颌下翕张的腮片表示它还有呼吸……不过可能是药物的作用,也或者是受伤让他的体力消耗太多。

它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洛基移来一只烛台,橙红灰黑融在窄小浴室的墙壁,粼粼光影。那水生动物看起来仿佛沉在希腊碧蓝海湾里的雕塑,饱满流畅的肌理线条宛如源自艺术家的心血创作。

这世间竟有如此完美造物。

“我竟然真赶上了……”洛基喃喃自语,颠簸半日他终于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获得了巨额遗产的穷汉在法律文书上签字时方才如梦初醒。

 

它似人的一半真就与人趋同,一个神祗般强壮的男人。只是它皮肤发亮,粗糙的手臂上似乎附着了一些藻类寄生物,利爪和指蹼就隐藏其中。鱼尾被闪烁虹光的鳞片覆盖,巨大的鳍上印染般生着火红色斑块。它有腮,鼻端在露出水面时却也有呼吸。看不到外露的性|器官,对应的位置与雄性鲸豚一样有两条生殖裂。

洛基真想触摸这艺术品的每一处,他要观察它研究它,再把它从里到外地画下来,他要完完整整记录它,成为记录这奇异生物的第一个人。

可惜他现在没有这时间……它的侧肋有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分明在脏水里泡了许久却并无感染的样子,只是仍有血在缓缓地不断渗出来。

洛基打开他的提包,取出针与缝合线放在一旁,开始清洗创口的污物。他叫芬里尔再拿只烛台,男孩却远远躲着,“那个伤是鱼叉捅的吧,它要是突然醒了怎么办?”

“他们说他力气特别大,一只手就可以把人的心脏抓出来。”芬里尔嘟哝着,大概是被这怪物的体型嚇住了。

“我加了药量,它不会醒的。”洛基抬起眼睛,在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男孩只好擒过来另柄烛台,却是一副随时准备跑脱的样子。他看着洛基将伤口移离水面,把撕裂的皮肉缝合在一起。洛基那双骨节凌厉的手稳当极了,他平静专注的如同一个真的大夫。直到最后一针。

满室极静,半颗水珠落到芬里尔的手背上。他转头发现浴缸另一边的鱼鳍有丝颤动,男孩张开嘴巴还未及出声,从水底浮出几缕气泡,人鱼睁开了它的眼睛。

 

它喉咙里发出似有似无的声音,宛如动物攻击前的呜咽,色彩淡薄的唇边露出一线令人恐惧的利齿。

“它,它它醒了!”男孩叫起来,手里的烛台落在地上,烛火瞬间被水湿的地面熄灭。

光暗淡下去,巨大的阴影回来。

线还没来得及剪断,伤口因为人鱼的移动而重新浸入水里,稀薄红色缓缓扩开。洛基捏在指间的针没有发抖,而他对上那双被水和金色烟雾般飘散发丝所氤氲的蓝眼睛。

“别动,我在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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