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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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 (4-6)

四千字长更 感天动地糖!

注意事项见合集上一篇。




4、

二皇子旭凤就像一棵自由成长的树,他聪敏、强大、无所畏惧。

一千岁时他已经是个意气风发的好模样,少年将军第一次上沙场就击退了进犯的魔军,座下天兵交口称赞。小英雄载誉归来,卸下曾饱饮敌血的战甲,向父母复命之前却直奔天宫的僻静角落。

他哥哥的璇玑宫里清清冷冷,连个洒扫的仙侍都见不到。

不过这凤凰一个人就带进来一团火,他兴冲冲迈入院门。

“兄长——”

 

他看见润玉正在给一株昙花浇水。璇玑宫院子里有数十棵昙花,白日里花朵紧闭,润玉的一袭素裳如三尺冬雪,涤带飘飘,空灵优雅倒大抵强过了所有盛放中的夜昙。

旭凤这一路上就满心欢喜,一年多不见,他想见到了兄长定要像儿时那样直接扑过去,或者揽住对方的肩膀好好说说行军轶事……而如今真见到了,却觉得那人的衣角都发出光来,叫他不敢直视,不敢靠近,叫他脸上发烧,心跳如鼓。

他的哥哥就像挺拔的翠竹,像山巅的一片月色。他第一次意识到,润玉和他一样不再是个孩子,他们都长大了。

他知道,他的兄长也是这样看着自己。润玉琥珀色的眼睛里溢满了蓬勃的水,那水中燃烧着火。他露出只有旭凤见过的笑容,他说。

“你回来了。”

 

“你不去复命,倒是先跑到我这荆扉蜗舍来。”润玉垂下袖子。

“我想你啊。”旭凤一脸坦然。

润玉低头咳了两声,“我不是给你传了信。”

“你的信我都反复看了好些遍,每个字都会背。”旭凤一本正经看着他。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我怎么会写这种句子。”润玉笑了,他抬起手轻轻捏了捏旭凤的下巴。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于是旭凤伸手去握住了润玉的手,那些微凉的指节几乎要碰触到他的嘴唇。他笑眯起明亮的黑眼睛。

“谢哥哥夸奖,晚上找你喝酒。”

 

旭凤的酒量远比不上他美貌在六界的排行。百年前天帝寿宴上二殿下微醺时的一曲箜篌让多少仙娥芳心暗许,可惜宴饮散了大醉的二殿下夜半私自解开结界,骑着没套鞍鞯的天马头马跑出去几万里,一时万马奔腾蔚为壮观,神奇的是旭凤第二日几乎不记得此事,跑丢的天马连一半都没找回来。

彼时润玉陪他一块跪在廊下,未尽看顾之责,愿意一块受罚。大殿下还主动领了个放鹿的职作为惩罚项目之一,这天帝能让堂堂皇子做个鹿倌,大抵是更神奇的事。

 

不过大殿下的酒量似乎还要不好,与旭凤对饮时,偶有几次直接醉得不省人事,是旭凤把他扛回的璇玑宫。可能,是用扛的吧。不过自从润玉当上了鹿倌,就再也没喝醉过了。为此旭凤颇为不悦了一阵,做什么神仙,喝酒都不能尽兴,天界就是这般无趣。

觉得天界无趣的旭凤微服到人间转悠,结识了位大诗人,那一会倒是喝酒尽了兴,他带着诗人“梦”游仙山,“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这都是后话了。

 

夜幕还未落下,整片仙界宫阙被橙红的淡金色光华笼罩,旭凤拎着两瓶酒回到了璇玑宫。

他兄长却接过那酒瓶又放下了,“我刚领了司夜的职,一会要去当班,不能喝酒。”

他手一抚,桌上现出一套青瓷茶具,“以茶代酒吧。”

旭凤一愣,“司夜?让你放鹿还不够吗……这我得和父帝再商议一下。”

润玉温和一笑,“这天界人人各司其事,也没有别的缺,我总不能做个百无一用的闲人吧。”

“这便很好。”他说。

 

他在石凳落座,也让旭凤坐下。

“还有些时间我才走,你不是要同我说些趣事?”润玉将斟满清茶的茶盏推到旭凤面前。

你怎能任人欺负,我怎能任人欺负你。显然旭凤正压着不悦,但也不好把火发到润玉身上。可这人又向来藏不住心思,不免说出气话来。

“趣事?军务琐事太多,一时想不起来。待我到洗尘殿好好思索一番再向兄长禀报。”

洗尘殿奉着一些灵宝,内设祭坛,是个专门修心净气的地方。

谁知道对面的润玉听到这三个字,竟恍然变了脸色,说不上是惊恐还是怒极,虽然很快又恢复了端方君子的做派。

“兄长?”那一瞬间的润玉竟看起来像个陌生人。

“没事,洗尘殿瑞气缭绕,我这寡淡之人只是不喜欢那里罢了。”他的哥哥微笑起来,喝光了杯中茶。

 

5、

人人都想做神仙,做神仙最大的好处就是拥有足够多的时间。

做神仙第二大的好处就是仙法啊结界啊信手拈来,于是乎仿佛也拥有了不被他人打扰的更多自由。

所以他们也有几百年来青梅竹马,来相知相守,来耳鬓厮磨。

旭凤没有仔细思忖过究竟什么时候他对哥哥的亲昵萌生出了另一种意思,他是他的骨中骨,也是他的血中血。他们会比兄弟更亲密,比爱人更深刻。

 

旭凤除了修习演武,没事就施个障眼法,本人往润玉的璇玑宫里一钻,大半日可以不问世事。

这璇玑宫常年空空荡荡,润玉晚上值夜,白天有时靠在榻上打打瞌睡,院子里红光一现,他就知道那人又来了。

一身红衣的贵公子像束蓬勃的日光照过门扉,把这冷冰冰殿堂都照得暖了。

他的黑眼睛亮过润玉拣选过的任何一颗明星,他缎子样的黑头发被一根金簪束在脑后。灿烂千阳是他,他就是炽烈光明本身。

他在润玉身边坐下,那熟悉的温暖香气就笼罩下来。

“哥……”他的声音如同灼灼火星,“我知道你在装睡。”

 

润玉没动,旭凤便俯下身来,嘴唇快要贴上他的耳朵。

“人间都说龙凤呈祥,咱们要不要也呈祥一下呀哥。”这凤凰此刻就像只撒娇的大猫,绒绒发丝蹭在润玉的面颊,痒。

“你想怎么呈?”润玉慵懒地半闭眼睛,他终于开了口。

 

“就……嗯,这样……再……这样。”

“嗯……哎,摸哪呢你。”

 

凤啸龙吟好不快活。

 

有道是快乐总短暂,那时旭凤是不信的,他觉得天地间没什么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情,他也有的是时间。

即便战场上受得各种伤,在他看来都不足挂齿,倒算是种勋章。一次征讨凶兽受的伤重了些,人回来的时候浑身血,竟让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兄长发了火。

大抵是没人见过大殿下生气的样子,于是他给旭凤又是渡灵力又是灌药的,也就没谁敢拦着了。

旭凤躺在床上看他哥哥一勺勺把药喂给自己,一边连连叫苦,一边想起来这场景竟早不只一次。不由又想窃笑,一笑牵动伤口,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极其怪异。

旁边润玉无奈地摇摇头,手上化出颗冰糖,塞进旭凤嘴里。

糖很甜,就像曾经他们在天河畔的第一个吻,他的心大力鼓动着,那侵入心脾的甜就被送到四肢百骸。

旭凤眯眼舔了舔嘴唇,这甜蜜就可以永远延续。伤及骨肉的痛,疗毒汤药的苦,还有什么能比过这两者,世间苦痛的极致不过尔尔。

 

6、

时光荏苒。天界二皇子旭凤的战功赫赫,威名传遍六界。大皇子润玉排布星宿从未有过偏错,就连他养的鹿都和他一样翩然若仙,还有几只真成了精。

二人按照缘机排好的命格下凡历劫,回来之后便可飞升上神。

 

火神旭凤和夜神润玉在他们父亲的座下叩谢天恩。

各路恭贺的神仙满脸堆笑,如今二位皇子早可以独当一面,由谁来继承大统已经是逃不开的话题。每人心中各有小九九,而看方才天帝后的脸色,恐怕这个问题根本毫无悬念。

 

兄弟两个走出了紫方云宫,慢慢踱下那九百多级石阶。

按照天例润玉理应先去历此尘劫,而旭凤非要同去,谁又能拦得住这位战神,也就只好由着他。

这凡间一个来回不过短短几十年,却恍若隔世。二人都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似的,竟一路无话。谁也不开口,就显得有些尴尬,此刻旭凤伸出一只手,轻轻牵住了他身旁的人。

像幼年时一样。

红衣的孩子现在身形挺拔,那只手有力又温暖。他拉着他,蓬勃的光明就轰然而至。

 

天河岸边仍旧是亿万年不变的好风景,没有尽头的浪涛里是正在燃烧陨灭的星系和刚刚诞生的星子,每一颗星上都有沙与雪,有爱和恨。

旭凤转头看到润玉的侧脸,他想起在布星台上看着润玉如何披挂星阵,那人长身玉立,广袖舒展,这寰宇六界之内就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这般,点选飞光待夜明。

润玉此刻亦转过身来看着旭凤,这双琥珀色的瞳眸里,也有漫天星辰。

 

我爱你,亦如你爱我。

 

旭凤摊开手掌,掌心金芒汇聚成一根发簪。

“送你。”

仅此一支的寰谛凤翎,却没有附带更多的话。就像少年时旭凤指尖一簇火苗开成的凤凰花,红艳艳一颗真心,叫他的兄长收下,此情此景,竟未曾有过半点变化。

“兄长,我可以不要帝位,你想要,我便做个将军,佐你天下平安。”

 

有些人能够拥有的东西很少,他们只有很多秘密;有些人没有秘密,不过是因为他们拥有一切,不怕失去。

 

润玉没有戴着那招摇的金簪,他把这只凤翎放在自己颌下的内丹精元之处。

天元历十八万四千九百三十年,魔界起兵大举进犯,战神旭凤领了帅印,引领百万天兵上阵杀敌。

众仙家为英雄们送行,润玉压住云头,远远看见他弟弟也在回头望向自己,那赤色斗篷被风扬起,他知道这茜素红的布料上沾着硝烟和铁锈的味道,也有他熟悉的温暖香气。

前一晚他们在天河岸边告别,这样的味道也留在旭凤的嘴唇上,润玉的手指伸进旭凤的头发,那些发丝像缎子一样凉,又像火焰一样滚烫。

他们的嘴唇从一个缠绵的吻中分开,润玉把一片流光溢彩的月牙状鳞片放在他弟弟的手心里。

“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就死了。因为我是龙。而她不过一条普通的鱼,她根本承受不住我的灵力,却仍要拼死把我生下来,以前我不懂为什么,现在,我懂了。”

旭凤低下头,他把那唯一的一片逆鳞贴在胸口上。

 

“我以前觉得,如果她没生下我,或许是件更好的事,如今,我该谢谢她。”

“因为她让我能遇见你。”

 

天河的怒涛发出呼啸,星尘泼洒如雨。

旭凤看着他兄长的眼睛。

“等我回来。”他说。

 

旭凤把父亲赐他的赤霄剑留给了润玉。等他再一次见到这把剑的时候,他的兄长已经成了天帝。



ps.文中提到的红尘劫故事会在全文完结后有个独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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