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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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父子】不可言说

因为没有肉所以暂不分攻受

BGM


不可言说

by 悠悠sama 

1

瑟兰迪尔锁好车门,才发现这天的停车场要比平常满得多。圣诞和新年即将到来,即便是昂贵的有机食品超市,也要塞下更多的人。

那些轻柔的背景音乐换成了欢快的节庆歌曲,这让他感觉好受了一点。

 

瑟兰迪尔有些害怕去超市。

那时他站在货架前面,她推着满当当的购物车,车上不安分的幼儿推落了东西,他弯腰捡来给她。

她抬头看他,她的脸上是抱歉和感激。她柔软的浅棕色头发称着一双明亮眼睛,琥珀色的眼睛,仿佛海潮吞没了他。

她那时是个单身母亲,他从地上捡起的是一盒200g诺丁顿牌本地产车厘子。

他甚至记得那盒樱桃里有一根枯萎的梗,当时播放的法语歌和橙黄色的灯。

这就是他第一次遇到妻子时的情景。

 

瑟兰迪尔是个鳏夫。

他的妻子是在某个圣诞节前出的车祸,那时他还在公司加班。

她在最后的时刻仍妄图转身去抱住坐在后排安全座椅上的孩子,不知道那个就要上小学的男孩有没有看到钢筋穿透了他母亲的头骨,他浑身是血却几乎毫发无损。

她为瑟兰迪尔留下了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他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则和他的妻子一起死在了车里。

 

瑟兰迪尔赶到现场的时候,她的脸已经被遮盖,那个男孩面无表情地坐着,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太过冷静。警车和急救灯闪烁,一些暗红的血渍干涸在孩子脸上,他单薄的肩膀搭着一块毯子,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他咬着嘴唇,毯子下面的手指应该正紧搅着。瑟兰迪尔觉得他在微微发抖,就好像某种被遗弃的小动物。

“莱戈拉斯。”

她喜欢叫那孩子绿叶。

瑟兰迪尔走向他,安排救护车和之后的必要检查。

 

她没有其他亲人,瑟兰迪尔要继续以父亲的身份担任他的监护责任。葬礼上孩子很乖巧,仿佛一个被黑色丧服约束的大人,前来吊唁的不多,人人皆静默,他们没有再怎么提起她。

下葬当天天气很好,冬日暖阳抛洒着金色光辉,仿佛她的笑容,然而棺椁依旧要沉入到冰冷的冻土里。

死者的丈夫似乎是个出奇淡漠的人,他仍然如同一尊笔直伫立的雕塑,脸上没有波澜的神情让想要劝慰的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瑟兰迪尔站在墓碑前面,看见孩子低着头、耸动肩膀低声抽泣着,悄无声息地,眼泪已经沾满了小小的面颊。

 

那一日家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可能以后也是。

晚上瑟兰迪尔听见有人敲卧室的门,他眯起眼睛看到莱戈拉斯站在虚掩的门边,抱着一条绒毯,毯子末端拖拽在地上。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夜灯的映照下,男孩的眼睛红的像两个桃子。

他并没有吵醒谁。半靠在床头的男人正严重失眠着,他想换掉床单,因为那上面都是她的味道……

却舍不得。

“不,你过来。”

小孩子听话地爬到床上,瑟兰迪尔才发现他连睡衣都没有换。

他应该给他换衣服,就像这一夜他至少应该陪着他睡,给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所需要的东西。

比如一个拥抱。

瑟兰迪尔或许只是还不明白该做的,也或许是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就像白日里那些与他无言以对的人们一样,他在这孩子面前也同样沉默着。他抱住他,那小小的、温热的身体上有一点熟悉的味道,阳光与风,柔嫩的花……就像旁侧她睡过的枕头。

黑暗中他阖上双眼,仿佛有重物击打在胸口,洞穿了胸膛。

 

莱戈拉斯是很像她。聪明、倔强、无所畏惧,与她如出一辙。他的眼睛大而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有一头和自己相似的浅金色头发。瑟兰迪尔会不时发愣,忽而如在另个世界,令他疑惑自己看到的究竟是谁。

 

2

“ADA。”那孩子会用家乡的方言叫他父亲。瑟兰迪尔有时候会回话,有时只是轻哼一声答应,但莱戈拉斯对此并不在意——瑟兰迪尔告诉他如果足够优秀他的母亲就会回来,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相信,这个与圣诞老人的传说相类似的“谎言”。

莱戈拉斯现在已经上了小学,他蹦跳着跑过来,等着他的圣诞礼物。

他就像她一样生性活泼,也或许小孩子总是能很快地忘记悲伤,莱戈拉斯笑嘻嘻地趴在厨房的流理台上,看着他父亲往纸袋外面拿东西。

瑟兰迪尔从有机食品超市带回了很多食物和水果,里面没有樱桃。

 

这个圣诞节瑟兰迪尔没有约会,和往年一样。他可能是对女人失去了兴趣,他觉得她们聒噪又麻烦,也可能他本身就寡淡到无需任何人的陪伴。

他和莱戈拉斯一起吃饭,孩子不住的提问让这顿晚餐不至太过安静,瑟兰迪尔看见对方那琥珀色的眼睛在餐桌上的吊灯下面仿佛融化了的糖。

其实他始终无法把他当做孩子。

她的“绿叶”。因瑟兰迪尔并未见过他的降生,而无论幼小或成年,不过也都是同样的人类。

 

夜晚瑟兰迪尔把礼物放在莱戈拉斯的枕边,再轻轻走出房间。

他回到空旷的卧室,床单早已换过无数次,衣柜里她的衣服都收走了,空气里再没有一丝一毫值得贪恋的气味。所以他刚刚在莱戈拉斯的床侧多站了几秒,俯下身去,闻了闻孩子的头发。

与本该有的热闹欢聚不同,这里的平安夜是如此安静。安静总像一只透明又坚硬的玻璃棒,搅动起沉淀在体内的东西。

瑟兰迪尔拉开抽屉,从文件夹里摸出了一纸合同,他曾把一些零碎钻石交由珠宝商朋友,预备打造一条华贵的项链,一件圣诞礼物。

他本打算那天的加班结束之后就去取走的,结果直到现在,早已完工的项链仍在朋友那里。

合同上写着他的一切要求——项链的镶嵌式样,甚至包括镌刻她名字的字体。瑟兰迪尔的手指滑过那些许久没有唤起的字母组合,合上了纸,重新把它放回到抽屉里。

窗外没有下雪,月色银辉满溢,他关上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甘美果实粉身碎骨发酵而成的液体散出醉人的幽香,他也总会拿捏好让自己微微晕眩的度量。杯子里微光晃动,仿佛闪烁的瞳眸。

瑟兰迪尔记得很久之前莱戈拉斯曾那样看着他,扑闪着他稚鹿一样的睫毛,问。妈妈走,是不是因为我。

“她只是把她所有的幸运都给了你。”

这个回答或许是瑟兰迪尔的真实想法。这和其他无法表达的情绪搅在一起,于是他没有再说别的话。

 

3

从记事起,莱戈拉斯一直都觉得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他高大、英俊,待人接物雷厉风行,甚至被人评价为傲慢。但对小孩子来说这其实也不赖。

他的父亲永远衣装笔挺,每件衬衫都要妥帖熨烫过,家长活动时总叫他倍感荣耀。但父亲从来很忙,也不常常和他亲近,当然,瑟兰迪尔本就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或者那叫做冷漠疏离。

莱戈拉斯没有母亲。他失去她的时候还小,之后父亲又撤走了一切有关她的照片和印记,这让他几乎要忘了她的样子。

他唯一还记得她的声音,她叫他“绿叶”,仿佛穿透清晨树梢的光。

他有时希望父亲也能这样叫他,却始终没能说出来。

 

父亲的拥抱总显得敷衍,在他扑进那个宽阔怀抱的时候,对方却很快就会放开。这让莱戈拉斯疑惑父亲是否对他毫不在意,然而瑟兰迪尔的严格教育却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年头。

父亲似乎永远清楚自己在学校的一举一动,上课时有没有走神,跑步时的准确成绩,甚至比他更早知道他的考试是得了A还是C。

早餐的时候瑟兰迪尔会像任何一个古板的人那样读晨报,莱戈拉斯总会看见报纸上缘露出一点浓厚的眉毛,然后是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蓝色眼睛。他们对视几秒,收回视线,男孩出门上学。

瑟兰迪尔从来不会像对待幼童那样哄他,与他讲话时和与其他成年人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或许和通常意义上的父子不同,而莱戈拉斯始终没觉得这有任何不对。

父亲休假时也会带着他四处走动,他们有时背着行囊一问一答,有时也能谈到很多,包括绝大多数同龄孩子远没有可能说起的话题,书与知识。

只是这些谈话内容几乎从不涉及他的母亲。

之后莱戈拉斯才从一个远房姨母那里得知母亲年轻时就爱旅行,几乎踏上过每个大洲。

 

4

瑟兰迪尔无法解释“幸运”,莱戈拉斯究竟继承了怎样的幸运。他变得独立、不服输、成绩优异,连走路的姿势都与她相像。

小孩子其实就像未成形的大理石一样可以任意塑造。

不,他并不是个孩子。

瑟兰迪尔始终不能定义她的“绿叶”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比一切都更珍贵,那是她生命的另一种形式。

……还是夺走自己一切的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车祸。如果她没有挡住那千钧一发的撞击。

这些纠缠在内心又毫无意义的想法,连说出来的价值都没有。

绿叶萌芽,抽出新生柔韧的枝条,它们捆绑住他,要让他永远无法自由。

 

5

莱戈拉斯在升上8年级的时候忽然拔了个头,从软乎乎的团子变成了纤细的少年。

他不再有那么多问题,因为他开始试着自己找到答案。

父子有时仍旧会结伴旅行,他们在森林边上支起帐篷,钓鱼,煮茶。分工默契,沉默不语。

就像家中那些空旷的房间逐渐变得安静,或者是因为他们无需交流。

瑟兰迪尔几乎从不看电视,很少用电脑。14岁的少年不说话,却一直在看。他看着他的父亲,看他把黑胶唱盘轻轻放进唱机,看他打开落地灯,他总习惯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他每天会在这盏灯下面看半个小时的书,书签是一只金属镌刻的麋鹿,已经被磨的光亮。

他的父亲做任何事情总是冷静且气度非凡。

瑟兰迪尔仿佛一个男孩最该仰慕的样子,自己却和他全然不似。

 

他们一同登山,林莽像色彩丰富的印象派油画,空气甘醇令人沉醉。男孩的肩膀上背着只硕大的登山包,他的父亲正走在前面。

细碎的光影散落着,莱戈拉斯的注意力被一只松鼠吸引,看着那灵活的小动物窜上了云杉树,他脚底却一下踩空。碎石块和泥土滑了下去,在男孩反应过来之前,却已经被紧紧拉住了,那只手有力而温暖,可以感知略微粗糙的掌心。

“看着点脚下。”

他抬起头,他父亲高大的轮廓被穿透叶片的光所勾勒,仿佛一个异国的神祗。

 

少年慌忙站稳,好像被烫了似的松开手。他尴尬般地跳到了一边,低头随口扯着些别的东西敷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他们踩过各色的落叶与枯枝,穿过分布在山脉之上的丛林,他们看着日轮烧灼着滚入天幕的另一边。帐篷刚刚搭成,一棵倒地的树干刚好可以坐得舒服,野营炉的红色火焰映亮了一小片地面,空气中传来隐隐熟悉的热汤香味。

银河仿佛一条霓虹长练,明星灼灼,这夜晚郊野的苍穹如梦幻般瑰丽,莱戈拉斯指向亿万光年之外的星座,光落进他的眼瞳。

他也不知道瑟兰迪尔为那光愣了一下神。

 

人有时会觉得生活中的某个片段是自己经历过的。一些画面被双眼拍摄,再被大脑深藏于记忆,而这种时刻就是对它们的重新调用。

瑟兰迪尔觉得这样的片段越来越多,仿佛是翻开了旧相册。

他其实并非一个总活在过去的人,只是时间滚滚向前,根植于潜意识中的和无法表达的,它们交错磨砺,把新生活、新的人打磨成某种莫名熟悉却又不可预知的样子。

曾经星空下她的脸,被另一张脸混沌覆盖,模糊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如同珍藏的残旧录影带被重新录上了新的东西,

然后反复播放。

避无可避。

 

6

人在幼年时会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问题,之后他们学会了隐藏,如同食得伊甸园中的苹果,知晓羞耻,于是再无法说出口。

而少年人总觉得一切都有答案。

莱戈拉斯在阁楼里翻出了一本落满灰的毕业纪念册,他从中找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和一张不那么熟悉却似曾相识的脸。

那个会叫他绿叶的女人。

曾经和他在同一所学校,她的成绩、偏科,甚至连选修课都与自己如此相似,仿佛同一个人存在于不同的时空。

而照片上的年轻女孩,和自己面孔几乎可以完全重合。

 

他记起父亲曾多次提点,要他升上同一所高中。

 

7

莱戈拉斯越来越像他的母亲。少年仿佛初成的乔木,细瘦又修长的手脚,日渐鲜明的面部轮廓。

他成绩不错、擅长野外活动,在学校似乎也很受欢迎。

他在室内走动,他笑着或低头,他弯腰穿上鞋子或者转身拿起外套。日光在他身边朦胧发亮,他就像一只矫健又年轻的鹿。

无数片段不断被另一双眼睛录下,灌注进胸口,就像无法不去呼吸空气中的温暖味道,无法逃开。

 

瑟兰迪尔仿佛更加忙,有时要很晚才回家。午夜时他走进书房,却发现那盏常用的落地灯开着,莱戈拉斯坐在自己的沙发上睡着了。

男孩的头靠在麂皮绒面上,面孔微微歪到了一边,让柔和的光正好像纱一样盖在他脸上。他的睫毛正伴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着,柔亮的金色头发长长了些,遮住了点额头。

灯光氤氲,那明明就是深藏在记忆中谁的样子,却又如同画布上的另一种颜色,涂改掉旧油彩。

瑟兰迪尔觉得体内仿佛蒸腾着什么,那些灌进胸膛的无法言语的东西撞击着他的心口,让心脏鼓动,让他想要碰触沙发上那具洁净的身体,让他想要弯下腰闻一闻那些被光芒融化的发梢。

莱戈拉斯手里的书落在了地上,一边角桌还放着半杯多卫宁葡萄酒。

 

8

他早就足够优秀,但这已经不是为了能让谁回来。

就像16岁以上的未成年人中没有谁还会继续相信关于圣诞老人的“谎言”。

他们只相信自己找到的答案。

柔韧的肌肉日渐添补了那些快速成长的骨头架子,莱戈拉斯赤裸着上身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罐冰水,直接倒进嘴里。他没有听从父亲意见去上本来已经订好的高中,当然其实他们也许久不曾好好交流。

他已经可以只带着指南针走出几百英里,而无需任何人的陪伴。

青少年是简单又复杂的群类,他的老师只是评价他早熟。

冰水让淋浴后扩张的毛孔收缩起来,莱戈拉斯合上冰箱门,舒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见他的父亲走下楼梯。瑟兰迪尔依旧高大、英俊,脸上的表情总可以称得上是傲慢,岁月给他身上添加的痕迹倒并不十分明显。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恐怕只要他不说出来,就没有人能懂。

其实也没人清楚青少年的思维想法,就像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

瑟兰迪尔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盒卖相很好的车厘子,莱戈拉斯瞟了一眼,盒子不太大,好像是本地产的有机食品。

“要不要尝尝。”他的父亲说。

莱戈拉斯不太记得自己是不是一直没在家里吃过樱桃,他只是摇了摇头,说这个圣诞节他要和朋友一起过。

 

即便是瑟兰迪尔,也得承认某些一直记得的东西可以改变人生。比如一盒樱桃。

那些烂熟香甜的果肉,嫣红黏腻的汁液。

都揉碎在胸膛里。

那是她,又全然不是她。

莱戈拉斯眼睛里的神色越来越锐利,他好像雏鸟脱掉细软的绒毛换上翩长翎羽。

他斜靠在流理台前,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身上没有完全干掉的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滑落下来。他抬眼,灯光散落在那双瞳子,如同金色朝阳下涨潮的海水,就要没过头顶。

瑟兰迪尔低头看见手里的那盒樱桃,200g诺丁顿牌,颗颗都新鲜饱满,连梗都绿的过分,无一支枯萎衰败。

 

莱戈拉斯在朋友的圣诞派对上喝了酒,一瞬间闪动的光好像是透过层层叶片茫然落下,酒精在头脑里作祟,枕边的圣诞礼物、山间的风与宽厚手掌……心口里刹那涌起的强烈悸动。他摇晃着站起来,分开人群,找到喜欢自己的那个姑娘,吻住了她。

那盒车厘子被丢进了垃圾桶,一点点被黑色霉斑吞噬,直到完全腐烂。

 

9、

时间总是太慢又太快,一年一年转瞬即逝。莱戈拉斯报了很远的大学,他终究要离开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家。

毕业舞会快要开始,有个姑娘正在等着他。

英挺的年轻人妥帖梳了头发,露出他的额头,那些发丝依然是纯粹的淡金,但又比他父亲的略深了些。他正对着镜子戴上礼服的领结,却看见父亲的影子映在了镜面的角落。

瑟兰迪尔没有敲门,他走进来,拿了一只盒子。

一件莱戈拉斯从未见过的东西。

盒子里是条项链,钻石镶嵌,精美华贵,耀眼如同星光。

 

“那是你母亲的东西,现在交给你处理了。”瑟兰迪尔的声音平淡,一如既往。

 

莱戈拉斯的手从没有完全打好的领结上放下来,不明原因,仿佛有一个盛满液体的瓷器在胸口碎裂。他下意识地捏起了拳头,他转过身,他甚至没有看着他父亲的脸。

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他说。

却又瞬间就后悔了自己的话,因为有些话是不能讲出口的。可这禁忌已经被年少人的冲动打破。

不能说,该怎么说。

 

谁能捕捉到瑟兰迪尔眼睛里刹那波澜,那双眼睛总好像冰,像湖泊上沉积了千百年的盐。

时间仿佛有一个片刻停止了转动。屋外的夕阳已经快要沉落,暗红的残光被窗棱分割成色块涂擦在地上,它们从室内两个人的脚面上慢慢爬走,消亡在即将到来的夜色里。

澎湃在体内的东西,就像漫涌而出的水,再无法抑制。

瑟兰迪尔似乎是张了一下口,又轻轻合上。

 

余晖如快要熄灭的薪火,泼洒在他的头发、肩膀和脸庞。那些经年累月一滴滴积攒在胸膛里的,满溢四处,没过胸口,掩盖了视线。

莱戈拉斯,他的眉眼镌刻在心脏,产生无比的刺痛,他衬衫的领口露出一小块皮肤,他眼睛里的华彩如同燃着的海面。

想要靠近他、抱紧他、亲吻他……在这间困滞他们的窄小室内,撕开一切虚假的表象,将一切再无法承载的情感和欲望赤裸裸袒露。就像一个成年人对另一个成年人。

那却是他的“孩子”,

她的“绿叶”。

 

他不是任何的替代品。

他是永远束缚自己的存在。

 

“不,你的母亲爱你。”瑟兰迪尔说。

莱戈拉斯看见自己对面的高大男人低下了一点头,眉心产生了浅浅沟壑。日光收拢,黑暗给他背后盖上庞大披挂。这青年人只觉从未见过父亲有过如许眼神,甚至不知道那可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

 

似乎那里深藏着千万句话,却不可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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