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柩

翎 （30-31）

有糖！！

注意事项见合集中第一篇。

30.

能够摆脱噩梦的纠缠应该算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罗医生醒来的时候虽然不记得梦中人模样，但却就是知道，那里有光。

不觉泪湿了枕头，他转过脸，小黑正落在自己边上。

“玉。”它说。

在旭凤的记忆中，他的兄长润玉，那位曾经的天帝，是没有流过什么眼泪的。那个人要么温柔浅笑，要么面容冷峻如一块寒冰。或许是自己燃起的火焰尘埃遮住了这双琥珀色的眼睛，或许，润玉所有的眼泪，都这样默默流淌在了一个个的噩梦里。

此刻，小黑大抵是世界上唯一一只懂得心痛的鸟儿，可惜人类并不知道鸟儿也会心痛。

但此刻旭凤也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一个神仙，因为润玉的梦……他的深层意识，终于不再排斥这个他已经忘却许久的人。

可能他不记得自己，反而更好。一切仿佛都回到了起点，就像曾经天宫里孩子收下的那只金鸟，旭凤也收下了罗医生赔给他的被刀划破的外套。

款式型号尺码罗玉都记得一清二楚，价格不菲崭崭新新，其实罗医生自己也受了伤，谈不上什么“赔”的。于是这件衣服抱在怀里简直比太阳还暖，旭凤把脸埋进它蓬松的毛领，才勉强掩藏住了他想要立刻仰天长啸满街乱窜的激动之情。

凡人都给神仙上供，神仙呢，供起来的是件衣服。不过这倒极大的增强了旭凤的信心，就连他在六界的眼线给前魔头汇报工作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这位的情绪明显与曾经大不同，仿佛再次感受到了万千年前那位火神的炙热温暖，虽然领受任务的时候眼前明明还就是能吓哭小孩的魔尊。

伤人的姑娘没死，后续办案两个受害人少不得见面，罗医生也没想到做个受害人还有那么多繁琐的事，但也得继续配合警方检方工作，每次配合工作还都得见到那个叫旭凤的人。可惜小罗大夫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脸傻笑的家伙背地里打过多少次响指，把这案子的程序改了几多回。

来回来去跑，有时候赶上堵车，罗医生只好挤地铁，旭凤说自己住得不远，每每跑来和他一块挤。

不过路上有个伴也不讨厌，罗玉想。旭凤这人的确有点意思，虽然说眼睛似乎不大好使，但却是个见过世面的，谈吐不俗。即便东拉西扯说些不着调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是装腔作势，反而有种天真似的坦诚，这样的人，着实很少见了。

地铁车厢里旭凤通常都是站着的，一般来说的确没有座位，即便有，他也会让给老人孩子。手拉吊环的旭凤摘掉墨镜，站在小罗大夫旁边，罗玉转头，刚好对上那双眼睛。

他明明看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模样，可行事和无意中流露的神情，却仿佛一个吃过很多苦楚，知晓世间艰辛的人。

车开动起来噪声大，两个人说着话不自觉的就越靠越近，发梢要碰到了发梢，肩膀也贴住了肩膀，每当这时，旭凤就仿佛踩到什么禁区似的，有一个瞬间整个人像被电了般怔住，然后再慢慢往回缩。罗医生的职业病就是善于观察，如此被他发现，只觉得十分有趣。

旭凤比罗医生高一些，有时人多，他又会伸出胳膊，自然而然地护住罗玉，却也没有刻意碰触，仿佛这只是一种本能。一次赶上高峰期，人群把他们往一块挤，推得两人马上就要面对面拥抱，罗玉伸手去抓栏杆，正好抓在旭凤扶住栏杆的手上。一时间想动也动不了，旭凤的臂膀形成了类似一个孙大圣金刚不坏的保护圈，几乎把罗玉整个人都圈在怀里，而罗玉的一只手正紧紧抓着旭凤的手，毕竟，那条栏杆上全是手，如果不抓他的，就得抓别人的了。

罗医生知道旭凤不喜欢人多，之前他就眉头紧皱，仿佛强忍把地铁炸飞的冲动，而此刻罗玉抬眼，却又眼见着他的耳朵正慢慢变得鲜红。

真是太有趣了。

因为有趣，所以向来喜欢清静的小罗大夫，竟然不觉得挤地铁有那么讨厌了。

到了换乘站，人呼啦啦下去了一大半，罗医生松开手，耳垂依然通红的旭凤挪到了一边。

此刻旭凤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只可惜脑子里实在比刚才的车厢还乱，仿佛也跑过了好几趟地铁。罗玉靠得是那么近，一片嘈杂里却仍能清晰分辨出他的呼吸，他身上的香味，他深褐色头发中的发旋，在很多年以前，只有伸手进他披散的、微卷的长发里，才能摸到……

正当旭凤陷入一种人多缺氧般的恍惚中时，却听见罗医生一句冷冰冰却掷地有声的质问。“你干什么呢？！”

旭凤猛转头，发现罗医生正使用宣告患者死亡的肃穆脸对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青年，男青年旁边还有一个穿裙子的女孩，女孩一脸的惊慌失措，眼睛发红几乎快哭出来。

“拿出来。”罗医生说。

那男的才从被喝止的惊吓中缓过神，忙不迭把手机往怀里掖。一边就要跑。

罗玉一步上前要拦，黑框眼镜慌不择路，没想到竟回转身一拳就向罗大夫挥来。

大概看罗博士长得斯文白净，第一反应是先撂倒跑了再说。没成想竟然打错了算盘，这个儒雅书生一侧身就躲过了黑框眼镜摇摇晃晃的拳头，说时迟那时快的一个锁喉，下一秒挥拳那货就直接被反掰胳膊按在了地上。

围观群众纷纷后退，此刻才终于有人出了声。

罗医生抬头看了眼旭凤，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地蹲下身从地上那男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用他不能动弹的手指解了锁，里面全是各种偷拍裙底的照片。

旭凤翘起唇角，曲起指关节在猥琐男的头顶敲了一下，旁人看着像敲西瓜，但据此男陈述，那感觉和脑震荡差不多。

在围观群众的一片赞美和女孩子带着哭腔的感谢声里，俩人把黑框眼镜交给了警察。

“麻烦你报警，还等了这么久，今天的事是来不及办了。”罗医生从站台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对旭凤说。“谢谢。”

“谢什么。”旭凤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弯月牙。

“干得漂亮！不愧是我男人。”当然后半句他只在脑袋里说了。

旭凤不仅报了警，还给那人下了咒，反正据说会提前打入轮回送进猪场做种猪，死于精尽而亡也算如了他愿。魔头还亲自现身把这凡人吓得屁滚尿流不提。

当然这其中除了魔头向来正义凛然之外还掺杂了一点在自己男人差点被打的危急关头竟然没插上手的小怨念。

31

自此之后约罗医生变得容易起来。